“是铁门啊,经得起你们这样撞来撞去!”
陈麒大吼了一句,刚坐起来,潘多贵踩着王天选的床铺,使劲地拉陈麒的右脚,哭丧着脸哀求:“老大,我跟你说啊,这回无论如何你都要帮帮我……救救我啊……不然,我死定了……”
“发生什么事了,居然能要了你的命?骗三岁小孩啊,你先把我的脚放开了,慢慢跟我讲!”陈麒皱着眉头问。
潘多贵正要告诉陈麒是怎么一回事,黄日达气冲冲地跑进来,左手掐住潘多贵脖子,右手拼命捶潘多贵后背,破口大骂:“狗日的,今晚不捶死你,老子以后不姓黄!”
如捶鼓般的声音,震得整个宿舍“砰砰砰”响着。
“黄大哥,黄大爷啊,我错了,真的懂得错了……你老人家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下次我再也不敢了……”潘多贵一边讨饶,一边挣扎。
“放你一马?老子的一世英名都被你毁了,不捶死你,老子明天跟你一个姓!”黄日达下手更重了。潘多贵只是躲着,并不还手。
陈麒实在有点看不下了,站起来,大声喝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都快要熄灯了,你们两个还闹,还想不想洗澡!”
黄日达放开潘多贵,一屁股坐在赵耀祖的床上,指着潘多贵,气呼呼地跟陈麒说:“你问他!”
潘多贵却是从裤兜里摸出一根已被压扁的烟,双手递给黄日达:“黄大哥,你抽根烟消消气,消消气啊!”
“哼!”黄日达伸手接了烟,潘多贵亲自帮黄日达点着。
“那封情书,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亲自跟男人婆解释清楚!”黄日达猛抽几口烟,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余怒未消。
他们二人之间的对话,陈麒听得一清二楚,依旧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看书了,你们抓紧时间洗澡!”陈麒重新躺下,潘多贵仰着头苦求:“老大,你先下来啊,去了外面的走廊上,我再详细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陈麒无奈,只得下床,跟潘多贵一起到走廊上。
夜虽然很深了,校园仍不能完全沉静下来,还有一些初中生在篮球场、足球场上追逐打闹,脚步声和嬉笑声格外响亮。相比之下,倒是高中生成熟了很多,三三两两结伴回宿舍,或去校门旁边的商店买东西,不曾大声喧哗什么。
落在林荫大道上的月光,白茫茫的,桂花香飘满了整个校园,令人沉醉而不迷失。那些灯光昏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人影晃动。
风凉如水,远近教学楼、宿舍楼投在地上的阴影是大片大片的,像极一幅幅笔调鲜明的水墨画。
“咳咳咳……”潘多贵清清嗓子,凑到陈麒耳边说:“老大,是这样的,晚自习时,我以黄日达的名义写了封情书夹进男人婆的英语课本里面。刚才男人婆在教室里骂黄日达变态,还说她一定要把情书交给二鬼子,让二鬼子好好收拾我和黄日达一顿……整件事就是这样,老大,这回无论如何你都要救救我啊……不然,我真的要死定了……”
陈麒听得目瞪口呆,指着潘多贵:“你吃饱了没事干啊,那男人婆像活生生的一头母老虎,你没听说过老虎的屁股摸是不得的吗?”
“我这两天不是闷得慌么?想找点乐子。再说了,我没去摸男人婆的屁股啊!”潘多贵咧着嘴喊冤,俨然把自己当作了一个受害者。
“我没法帮你!”陈麒摇摇头,转身要进宿舍,潘多贵慌忙伸手拦住陈麒:“老大你别走啊,算我求你了,好不好?帮帮我解决这一次麻烦……老大……老大你要是不帮我,真的没人可以帮我了……”
“我怎么帮你啊?我又不是男人婆!是男人婆的话,我就只当你是在跟我开个玩笑。现在问题是我并不是男人婆,怎么帮你!”陈麒很是不耐烦地甩开潘多贵的手。
潘多贵讪讪地笑了笑,心里其实早就有了主意,只见他两只眼珠一转,对陈麒说:“老大,你不是和沈大美女有一腿么?”
“你才和沈大美女有一腿!”陈麒恨恨地踢了潘多贵一脚,准备踢第二脚时,潘多贵侧身躲开,腆着脸靠近陈麒:“老大,你别生气了啊,算我说错话了,好不?”
其他人这时陆陆续续回到208宿舍,换上拖鞋,抢着进卫生间洗澡。
隔壁11班男生207宿舍,洗过澡的体育委员韦宝宝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纵情高歌:“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
原本非常经典的一首老歌,硬是让韦宝宝唱得不堪入耳,也不知道是这厮看了太多《家庭医生》杂志,还是另有别的缘故,自高二起就一直习惯裸睡。平时他都是熄灯后才一丝不挂的,这晚因为内裤不干,提前“上阵”了。
路红来到207宿舍门外,韦宝宝由于背对宿舍门口,并不知道他们班主任站在门外。一曲唱罢,韦宝宝意犹未尽,起身对着其他男生鞠了一躬,用普通话说:“感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接下来,我将为大家演唱一首偶像的歌《男人哭吧不是罪》,请大家鼓掌欢迎!”
其他男生再也忍不住了,纷纷笑出声来。
韦宝宝不明就里,任凭白花花的屁股暴露灯光下,自顾自地扯着嗓门唱:“在我年少的时候/身边的人说不可以流泪/在我成熟了以后/对镜子说我不可以后悔/在一个范围不停的徘徊/心在生命线上不断的轮回/人在日日夜夜撑着面具睡……”
“韦宝宝,唱得很不错嘛!”路红举起双手“啪啪”鼓掌,冷冷一笑:“下次学校举行歌咏比赛,我推荐你代表我们11班去参加,你说好不好?”
韦宝宝被吓得魂飞魄散,急忙躺下来,拉了床毯子盖在身上,大气都不敢出。
路红不再说话,在门口站了一会,就去女生宿舍检查就寝情况。
长长的走廊上,出奇的静。见陈麒不吭声,潘多贵紧紧地抓着衣角,头微微向前倾,跟陈麒说:“老大,你听我说啊,我是这么想的,那男人婆和沈大美女的关系非常好,一向对沈大美女言听计从,而老大你又与沈大美女有一腿……不……不是……我说错了。老大,你可别生气啊,我其实是想说老大你与沈大美女的关系那么铁,你往109女生宿舍打个电话跟沈大美女说一说,让她劝劝男人婆,不要把那封情书交给二鬼子——这样一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皆大欢喜了嘛!”
“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你小子竟有如此聪明的一面!”陈麒狠狠瞪了潘多贵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潘多贵:“那情书里你都写了什么?”
潘多贵“嘿嘿嘿”地笑了几声,抓着后脑勺说:“也没写啥呢,我只是以黄日达名义跟男人婆说,喜欢她很久了,她屁股大是个生男娃的料,愿意娶她当压寨夫人,高中毕业后办个养猪场,两人努力生八、九个孩子,把孩子们都培养成养猪大户……”
话没说完,潘多贵自己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真有你的啊!”陈麒笑着骂了一句,半认真半开玩笑地潘多贵:“你小子不会是喜欢上男人婆了吧?”
“呸呸呸……”潘多贵假装往地上吐痰,伸了个懒腰,有些恬不知耻地嚷:“我会是那么没品位的人吗?”
陈麒翻翻白眼,反问潘多贵:“你是个有品位的人吗?”
潘多贵笑笑,正想自吹自擂,黄日达忽然穿着一条内裤走出来,撇撇嘴说:“他有个屁的品位!”
因为路灯直射的缘故,黄日达宽大的内裤上的几个破洞显得十分抢眼。
“黄大爷,你洗好澡了?”潘多贵厚着脸皮问黄日达。
黄日达没有接话,连续打了几个喷嚏,指着潘多贵的鼻子说:“你还有心情笑啊,万一熄灯前男人婆就把那封情书交给二鬼子,到时你想哭都来不及!”
潘多贵顿时慌了,推着陈麒进了宿舍,不断催促:“老大,你快点打电话跟沈大美女说说啊,叫她劝劝男人婆,不要把那封情书交给二鬼子!”
“你打,通了我再跟沈大美女说一说!”陈麒不慌不忙地说着。
潘多贵先是从他枕头下取了电话卡,然后蹲在王天选的床边,伸手将床角里的一部蓝色电话机“拖”出来,按了“免提”键,他边看电话卡边输入卡号,结果刚刚输完密码电话机里就传出一阵女声:“对不起,您的余额不足!”接着,传出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谁有电话卡?先借我用一用啊!”潘多贵站起来大声问其他人。
上铺“咋咋”响了几下,陈俊探出头来,往下看,把一张电话卡扔到电话机旁边,对潘多贵说:“我的卡里好像还有几块钱,密码是527438,老潘你先用着,过两天我再重新买一张……”
“好兄弟,谢谢了啊!”潘多贵道了谢,重新蹲在王天选的床边,像之前那样先按了“免提”键,看着电话卡,快速输入卡号和密码,再输109女生宿舍的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潘多贵关键时刻竟然脑子短路了,抓起话筒,没头没脑地说:“喂,帮我叫男人婆接一下电话!”
偏又如此不巧,109女生宿舍接电话的人,正是最恨男生叫她“男人婆”的甘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