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扁舟江上

西风长啸，野渡无人，江上扁舟起烛火。

　　仲怀一手托着木盘，掀起厚厚的门帘进了船舱。

　　他进来的时候沈行简正在把一沓书文往箱子里倒腾。

　　于是仲怀把木盘放在矮桌上，“统领，这是津河冬鱼。”

　　沈行简回过头来，看了看桌上的美食，舒了口气，轻叹道：“已经到津河了，终于回了我大祁地界，咱们这几日乘风之势，脚程的确不慢。”

　　他放下手中的书文，从矮桌底拿出一个酒壶和两个瓷杯分别斟上酒示意道：“坐。”

　　仲怀跪坐对位，扶着酒杯笑说道：“统领这次回京后，终于可以稍稍歇息一段时日。”

　　“不见得。”沈行简摇摇头，端起酒杯，“来喝一杯暖暖身子。”

　　青灯如豆。

　　沈行简又说道：“仲怀兄以后不要再喊我“统领”，现在我已经不是绣衣臣的统领了，你长我几岁，便称我为贤弟即可！”

　　仲怀连连摆手，“这哪里使得？统领在大雍不辞辛苦，为我大祁得了多少机密，是我等最钦佩之人，哪能称您为贤弟呢？要是那样，兄弟们还不得揍我？”

　　“也罢！”沈行简温和笑道，“那就如旁人一样，称我为“沈公子”或是“沈掌柜”吧！”

　　仲怀点头应道，“还是沈掌柜好一些，在大雍都习惯了您掌柜的身份。”

　　“都行，来吃鱼，快要凉了！”

　　沈行简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嫩黄爽滑的鱼肉融在舌尖，微辣而不腻，且又有一丝不可名状的酸甜，正是津河冬鱼这道北方名菜的正统口味。

　　仲怀眼中有光芒闪烁，探出身去，“掌柜回京之后也是功成名就，不失封侯之位了吧？”

　　沈行简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呢？仲怀兄有何打算？”

　　被问到此处，仲怀不禁露出向往的神情，“在下没那些雄心壮志，只想着在六部之中谋个闲散差事，再置办些田产，过上逍遥日子就行了！”

　　沈行简再次举杯，“如此倒也快活。”

　　西风挤进船舱，仲怀起身搬了个箱子压住门帘，又试探着问道：“在下看您这几日好似有心事一般？可否说一说，憋在心里始终不好受。”

　　“就凭仲怀兄的这份眼力，也不会是过闲散日子之人！”沈行简朗声笑道。

　　仲怀复又坐下，边斟酒，边问道：“容在下妄言，您……是否在为回京之后的打算而郁郁？”

　　“也不能说是郁郁，只是思来想去终归没有得出个好法子，故而有些愁绪。”

　　仲怀沉吟片刻，长叹一声，说道：“现在京城中，西府赵王杨绍鼎权势滔天，力压东府太子殿下，但无论陛下如何偏宠，赵王如何势大，只要他没有坐在东府的位置上，他就永远不会收手，而且……”

　　沈行简饶有兴致的看着对方分析局势，咂了一口酒，称赞道：“仲怀兄所言极是，而且什么？继续说？”

　　仲怀眉头紧缩，思虑良久才叹道：“唉！而且赵王多半是要笼络您这位朝堂新贵的，若是您同意站在赵王一边，以赵王的为人处世来看……只怕有违您的心愿，可若是拒绝赵王，依照他的性情，多半是要与您结仇的，事情尤其不好办呐！”

　　“那依你之见，我该如何应对才好？”沈行简追问道。

　　“依我看，您眼下有两条路可走！”仲怀伸出手指晃了晃，“这第一条路，就是挂印封金，逍遥山水，不过……您刚回京就做出此举，怕是会惹来猜疑。”

　　沈行简吃着津河冬鱼点点头，“那么第二条路呢？”

　　“第二条路尤为凶险，但它却是正途。”

　　“是如何？”

　　仲怀叹息，“第二条路便是您站在东府太子那边。太子殿下生性贤仁，早年多有政绩在身，无疑是正统之位，但眼下东府式微，所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则难呐！”

　　“不瞒你说，我也确有此意。”沈行简放下竹筷，抱起手边的冰凉铁匣子拍了拍，“为了这件事，这几年来，我把朝臣的过往全搜集在了一起，有许多有趣的事情。”

　　仲怀来了兴致，他睁大眼睛，“有趣的事情？”

　　“比如，乾瑞六年，刑部尚书李文正进京赶考，路过梅林渡之时发生的一件趣事。”沈行简很是神秘的笑说道。

　　仲怀忍俊不禁地笑道，“哦？刑部尚书李文正性情古板，又畏妻如虎，他能有何趣事？”

　　“仲怀兄莫急！”沈行简爽朗一笑，“等明日到了梅林渡，你便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