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气温骤降，巡逻兵士都打着寒战，盔甲发出轻轻的金属碰撞摩擦声。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呼吸变得困难。天空一片漆黑，昨夜的月亮似乎忘记了约定。
突然气压骤降，连温度都升了上来，巡逻兵士还没来得及庆幸，“哗啦”，大雨倾盆而下。雨点如同铁豆子般打在盔甲上，守城将士面不改色，但身上的沉重感觉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在这季节居然有这样的大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好在昌元兵库常年备有雨衣，这些军士并没有多狼狈，可别人就未必了。
黑森林旁边的小木屋内，婆婆被惊醒了，老人的直觉告诉她，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城西墓园，守墓人的房子本就塌了半边，剩下的也被大雨冲刷得摇摇欲坠，守墓人害怕，躲进了墓园的地下墓室，头顶沉重的雨声让他一直提心吊胆。
总督府内，千扬兄弟的住所。
门前的水池此时简直炸了锅，很快暴涨到极点，多出的水从防涝口排出，几个滴水兽也卯足了劲，一道道水柱几乎喷到涝沟外。
千扬和千成都没有被吵醒，他们都在做梦，困扰他们很久的梦，一个凄凉，一个恐怖。
大雨下了一夜，第二天还在下，熙正运河的水位已经涨到涝位，有守城士兵不停的运输沙袋，加固河堤，雷正伦亲自坐镇指挥。
此时千成刚醒，正在擦拭保养配枪。
子弹不多了，回头问雷总督要些子弹，就是不知道他府上有没有这种口径的霰弹。
门外的激烈雨声响了一夜，还在继续。外边雨真大，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想到这里，千成无奈地笑笑，和哭差不多。
“呃啊～”
一声惨叫从隔壁传来，把千成吓了一跳，手一抖，刚组装好的零件都掉在地上。
隔壁就是千扬的房间，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心头升起。
千成冲出房门，砸着千扬的房门，声嘶力竭地喊道：“哥，开门啊！”
几个仆人也被惨叫声吸引过来，看着面前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
门里没回应，千成冲那几个仆人喊：“快撞门！”可这门是实木的，即使有雕花也很结实，撞了几下，门没什么事，倒把几个人撞得不轻。
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不过不是从外边，而是从里边，几个人没防备，被门拍个正着，要不是千成用力挡住门，他们就被拍到水塘里了。
千成手臂被震得一阵剧痛，那几个仆人更不好受，被余力震倒在地上，狼狈不堪，有一个直接被震飞，落到水塘里，幸好他水性不错，现在水位也高，自己游到了岸边。
千成没管那几个仆人，把门扔到一边，看向屋内。
千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只有胸口剧烈起伏，恐惧占据了英气十足的脸。
那就是千扬的噩梦，困扰他十年，也将折磨他一生的噩梦。
“哥。”入室坐定，千成说，“你跟我说说，我不在家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吧。”
千扬面色苍白，叹了口气，将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千成：
“我一直在北卫城军营，也是接到父亲书信才回家，那封信不是父亲的笔迹，是老管家代写的。
“回到家时，莹儿也在，父亲躺在床上。我从没见过父亲这么虚弱。他把我们叫到床前，只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就昏死过去。
“那句话我没听清，是莹儿告诉我的，父亲要我把你带回去，有事交代。
“我问老管家，这几天家里出了什么事，父亲为什么会这样。他说家里没什么事，父亲早上去皇宫开会，回来后吃了颗葡萄，就出事了。
“我检查了父亲吃的那盘葡萄，没发现任何问题，然后我就带人来昌元找你。”
千成越听越奇怪：据哥哥所说，父亲应该是中毒，按理毒物应该下在葡萄里，可那盘葡萄都没问题，下毒的人不可能只在那一颗葡萄里下毒，可这毒源在哪儿呢？
“哥。”千成又问道，“好好检查过父亲的身体了吗？”
“这…倒是没有。”千扬回答，“一来不方便，二来父亲所说十万火急，我就把事情交给莹儿和老管家，先来找你了。路上我也想了许多，终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这件事，还是等回家再说吧。”
千成没搭话，兀自走出房间。
雨势稍微小了一点，千成站在栏杆前，一股冰冷的水雾扑在他脸上，让他清醒许多。
老管家，李厨子，送葡萄的仆人，甚至每一个府中的人，都有可能下毒。哥哥来昌元找我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家里只剩下姐姐，谁知道那人会不会对姐姐下手。
千成平日里并不关心政事，可也听说过许多流言蜚语，说他父亲专横跋扈，不把国王放在眼里，也激起了大臣们的不满。连都城百姓都对他有不满。
流言蜚语不可全信，但连百姓都如此反应，可见千耀公爵是真的得罪了不少人。
千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千成旁边，看着瓢泼的大雨面色凝重。
“哥。”千成问道，“你说，会不会是父亲的政敌做的？”
“当然有可能。”千扬停顿一下，接着说，“可也只是有可能，我常年在军队，对皇廷的事并不了解。可父亲做执政这么多年，得罪人自然难免，可他们碍于父亲的权势威严都隐忍不发。这么多年了，终于憋不住了吗？”
“希望真的这么简单。”千成一句话出口，千扬脸色变了：“你是说还有其他更麻烦的可能性？”
千成没有说什么，他只看到暴雨正在减弱。
看着弟弟沉重的脸色，千扬也明白了。
在昌元北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银发女孩坐在窗前，看着窗外有些恐怖的大雨，眉头微蹙。
身后的床上，一个曼妙的身影伸了个懒腰，慵懒的声音响起：“怎么了，怀春少女？”说着她走下床，轻轻踱步到窗前，抱着那少女开玩笑道：“想那小帅哥了？”
艾玛没有回答，兀自盯着窗外，雨点打在玻璃上，“哐哐”的声音让人心慌。
“姐姐知道你在想什么。”艾吉的下巴撑在艾玛有些瘦削的肩上，“左颜在开始时就应该预料到今天的结果，现在这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干预的了。”
“那个混血儿…”艾玛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轻轻的。
艾吉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雨势渐弱，可谁知今天的太阳会不会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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