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出头

外面传来了叫嚷声。少女再是愚钝也猜得出这是开枝楼里面的勾心斗角，而她只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区区小卒。

她感谢那个算计她的人，让她得到解脱。

最先推开门的，是今日在巷子里面的女子，她依旧是冷着脸，面无表情，这般貌美之人，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而女子身后，跟着一个发髻凌乱，仪容不整的女子，从衣着上看，似乎要卑微轻贱一些。

“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样？”

女子走近少女，玉指伸向她的脸颊。她在感叹她的脸伤。

“姑娘尊贵，理这事作甚?”小崔上前，生怕女子看出些端倪。她这是心里有鬼，慌！

“小崔，你说呢？今天是他来找我的日子，知道这事儿的只有你，你觉着，在我这里你的话可信几分？”女子丝毫不顾及主仆情分，一上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小崔知道女子的聪明，但她想不出是哪里露了马脚竟让女子率先进来。

“姑娘，我们主仆一场，您就不能视而不见，让奴婢回去好好交差?”

小崔跪了下来。她埋着头，颤抖着双肩。小崔本就是柔若无骨的身子，这般看去，惹人爱怜得紧。

然女子是风月场上的高手，怎么会因为她的楚楚可怜心疼半分来。她将少女往旁边挪了些地方，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离她最近的少女似乎看到了她眼里转瞬即逝的光彩，那是一种狡黠诡诈的亮，不怀好意却又耐着性子看好戏。

少女觉得她是恐怖的。女子看着年纪不大，应是十六七岁，可言行举止间的老道不输老鸨分毫。

“我长得好看吗?怎么一直盯着我?”女子话里透着蛊惑，细听之下泛着一丝冷意。

少女想开口承认女子好看的事实，可她的嘴不允许。如今她的脸基本失去了知觉，饶是日后有心保养怕也是会落下毛病。

女子看得出她是有话说不出，目光再次转到小崔身上。

“跪着做什么?好似我欺负你了般，明日又会有一堆贱人在背后嚼我舌根子。林林总总就那几句，下次教她们一些新词再泼脏水。”

少女听不出这话里的情绪，她的话就和她的表情一样，让人猜不透意味。

或许下一秒是笑，她正在寻乐子开心，也可能是怒，以泄心头之气。

“姑娘。”小崔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缓缓道，“您该是明白奴婢背后之人的滔天权势。”

“明白，我十分明白，所以才留你到现在。”

“那您可知这人必须得杀！”

“这不让你杀了嘛？你还想怎样?杀人逃命?移花接木?我给足你面子让你在开枝楼杀人了。你怎么不想想，开枝楼何时出现过人命案子?一桩桩一件件不都是在后门解决嘛？怎么到你这儿死里面反而贪心起来，想我开枝楼的人当替罪羔羊?”

女子又道：“你杀人的时候怎么不替我着想?利用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这人一向记仇?现在和我谈情——晚了！”

“我——”小崔语塞，不知作何回答。她不会花言巧语，这正是上面派她接近女子的原因。只有老实人才能让人多信任些。

“起来吧，我若是你，就好好想想后事，有没有什么牵挂，趁官府的人没到，了了生前所愿。你我主仆一场，还能默许你走出这开枝楼。”

女子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好像一个对下人极是宽容的主子，但小崔知道，她已经生了把她凌迟的心。

若不是露了马脚给女子，小崔还是有可能在女子手里死里逃生的。

“姑娘，奴婢给您一句劝，莫贪，莫求，莫得。来世，万不可再念着曾有的好。假的！就是假的！”

小崔起身向窗户外跳去。她知道外面是女子的人，可如今唯有孤注一掷，才有一线生机。她赌，赌外面的人会对她存有一丝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