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从桃林出来，留善独自前往偏殿。舒墨就那样笔直站着，一袭青衣，恰如山间绿竹，倒是赏心悦目。只是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的脸，如今却有着拂不去的愁。

舒墨阿姐。

留善在他面前立定。明玲她不会就此放过，但也不会自己出手，舒墨既要保她，就注定了不能再与她站在一条线上。

那日叶笙的举动不就恰恰证明了她所料无误么……

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留善早已不再厌舒墨，只是立场不同，注定了他们不适合当亲人。

于双方来说，或许可惜，但不会后悔。

留善你若是为你母亲之事前来，就不必浪费心力了。

舒墨我这次来，只想代他们说一声抱歉。

生变数前，与生变数后，孰是孰非早已说不清楚，这次确实明玲有掺和一脚，但她并不知晓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

他的母亲向来天真又单纯，气急时难免会做出一些错事，他也没有立场望身为受害者的留善原谅，但他必须护着母亲，这是为人子的责任。

父母之过，他愿意自己弥补，倾尽全力，但他们必须平安无事。

留善我要的也不是他们的道歉，更加不是你代他们道歉。

若是道歉有用，那她的冥府也不会这么多鬼魂了。

留善舒墨，你也该明白你我立场不同，这么多年来，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明玲在魔界时不犯，可她若出了魔界，便不是你们能管的。

舒墨深知这已是留善做出最大的让步，对此，他已经很满足了。

舒墨阿姐，谢谢……

若换做从前，留善大概会在心中嘲讽他的天真，但如今却也没了这样的心思。

她如今之所以不动她，将她“困”在魔界，无非是因为她清楚知道明玲与妖君的关系。

她能瞒多久留善可以暂且不管，但若有一日她不耐烦了，便不是她想瞒就能瞒着的。

当然，或许根本无需她动手，叶笙也不是个没能耐的，这一对野鸳鸯早晚都会自己露出马脚。

像是想起了什么，舒墨将藏在衣袖中的锦盒取了出来递给留善。

舒墨阿姐大婚，这便当作是贺礼罢…

舒墨愿阿姐与姐夫地久天长，琴瑟和鸣。

他不提没收到邀请的事，明白他们如今立场不同，冥帝陛下大婚不会邀请魔界中人。

许是出于愧疚，对于玄凌留善二人之事，他也认了，更何况他没有办法阻止。

唯一能做的，便是永远守住这个秘密。

留善的出现改变了玄凌毁灭六界，受后人唾骂的命运，反而成为了一代明君，万人敬仰。

只希望玄凌也能改变留善将来一统六界，杀戮不断导致生灵涂炭的命运。

或许退这一步，比他努力千万年更加管用。

留善接过锦盒，打开一看，两支精致的白玉簪正泛着淡淡微光，款式相似，但一眼便能分出男女之别。

她垂眸，取了一支，绾了个简单的发髻，白玉簪雪亮剔透，玉色中有隐隐约约透着几丝奶白，更显主人飘雅出尘的气质。

留善谢谢，我很喜欢，玄凌一定也会喜欢。

她与玄凌向来喜欢洁白无瑕，不染一丝尘埃的物品，想必舒墨也是知晓这点。

此刻，气氛略显沉重，眼前的少年有着满满的不舍。她说不上什么感觉，毕竟也相处了三万年有余。不过舒墨此人向来开朗，待日后回到魔界，共享天伦之时，这点不舍也会烟消云散。

舒墨琥珀我会一直留着，有朝一日阿姐若是想起我来，随时都能联系。

留善没有明确回答，但也没拒绝。

待她来日退位，说不定还能和从前一样一起饮酒谈天。

他们没谈太久，回到寝殿不过酉时，还赶得及用晚膳。

留善向来对口腹之欲没有太多的感觉，平日里一个人也不会想着用膳食，总觉浪费时间。

但如今她十分乐意“浪费“这些时间。

玄凌亦是如此，明明是两位不食人间五谷的仙人，在一起却越活越像凡人。

留善一进来，玄凌便注意到了她发髻上那支白玉无瑕的簪子。

玄凌谈完了？

留善“嗯”了一声，在他身畔落座，将舒墨送的锦盒取了出来。

留善舒墨送的新婚贺礼。

锦盒打开，款式相同的白玉簪映入眼帘，玄凌不由暗自将舒墨夸赞了一番。

如此，谁都知道他们是属于彼此的。

白衣公子很是受用，也将白玉簪别入玉冠。

墨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用来形容眼前之人极为合适，从前的冥帝陛下听了这词，脑海中无法出现一个固定的形象，如今倒是因他而想起了这句话。

玄凌如何？

留善好看，小公子怎么都好看。

冥帝陛下将当日他在魔界的那番话搬了出来。

玄凌无奈一笑，她这记性也是足够强大。这声“小公子”换做从前他听了都觉得名不副实，可如今听来倒也还好。

此刻，殿内二人郎情妾意，殿外二人却闹腾的很。

“这都多久了，四九归元我倒着都能练了，你是不是嫉妒我年少有为！”

小女娃带着怒气，肉肉的小手指着玥，很是不服。

玥眼皮都没动一下，仿佛已经习惯了这般指控。

玥爱练不练。

他从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练就练，不练拉到。若非留善，他根本就不想收徒。

小女娃狠狠吸了口气，就没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你该不会是怕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吧？”

玥睨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吐了两个字。

玥凭你？

不知为何，童善就是能从这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上看出嘲讽之意。

“你倒是教我啊，我来证明给你看，就凭我，可以！”

玥没理会她，当初姑姑便是如此让他打好基础，虽说他也曾认为是否姑姑觉得他愚笨，这才不断让他练好基础，直到修为中期，他才发现基础的重要性。

玥小诸天四九归元，继续。

“你……”童善气的快没折了，激将法完全没用。

此时，玥的目光越过小女娃，投向迎面而来的玄衣男子身上。

玥墨大人。

范无救小白大人。

范无救走来，目光饶有兴趣的落在小女娃身上。

范无救这便是陛下钦点未来的小小白大人？

“墨大人有礼。”童善曾听过这位墨大人的事迹，与当初的白大人留善是一对极为合拍的搭档。

范无救真是个乖巧的小姑娘。

玥冷笑一声，望着他的眼中写满了“你太天真”四字。

玥墨大人是来见姑姑的？

他开口转了话题。

范无救没错，此次陛下大婚匆忙，还有些事需要协调。

说完，他走进两步，手肘碰了碰玥，朝他挑了几下眉，压低嗓音问道：

范无救那位小公子什么来头，竟能把陛下迷的神魂颠倒？那可是没有心的冥帝陛下啊。

玥脸色一沉，撇过头不想回答他。

范无救啧，小白大人，陛下最疼你了，你肯定知道对不对，来嘛，分享一下。

玥睨了他一眼，余光扫到那火红的小身影，面无表情地垂眸。

玥小诸天四九归元。

“四九归元，四九归元，你天天就知道四九归元！哼！”童善现在听见四九归元就想吐！

玥你也可不练。

小女娃气的牙痒痒，就知道威胁她！

即便是不服气，她也明白何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只能灰溜溜的跑去练小诸天四九归元。

范无救如何？

范无救以为玥是有意支开小徒弟。

但玥用行动告诉他，他想太多了。

玥陛下在殿内，墨大人请。

范无救……

范无救瞧你这小气劲儿。

透露一点又不会被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