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惑不安将郑若星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再次拉紧。
每一分每一秒流逝过后,她心跳都更加狂乱,呼吸更为艰难。
一个电话将她从这种沉溺中拯救出来。
她被铃声陡然从魔怔中惊醒,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冷汗。
迫不及待低头一看,却是个陌生的号码。
忐忑犹豫接起,略带熟悉的声音传来,唤了她一声便陷进沉默。她有些茫然,心里又涌上预感似的慌乱。
吞了口唾沫,她强压下心慌颤抖问道:“叶警官,是张警官叫你找我的吗?”
“他现在是不是不方便接电话?”
她强颜欢笑,喋喋不休说着,想通过先声夺人的方式逃避不幸。
“你帮我转达他,如果很忙的话,不用特意来接我,我自己回家就好。”
“你们的工作要紧,我省得,不会乱使小性子的,你告诉他安心出任务就好。”
“替我叮嘱他小心一些,别受了伤,我等他回来。”
“不管多久我都等得起,我……”
郑若星还要继续说,叶倩终于开口,哽咽着打断了她。
“郑姑娘,张队——”
她停顿了一下,带着明显的气音。
“他回不来了。”
郑若星呼吸陡然扼住。
她茫然地睁大眼睛,无法理解叶倩的话。
明明每个字她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她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什么叫回不来?”
“他是调去外省了吗?还是出境执行任务了?”
郑若星恍惚喃喃,语气突然变得责怪。
“叶警官你怎么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张警官他那么厉害,再难的任务也能完成!”
“他一定会回来的,他答应我了,他要我等着他的。”
“多久我都等他。”
她自欺欺人地曲解叶倩的话,哪怕血淋淋真相近在迟尺,也视若无睹,装聋作哑。
郑若星语气时而尖锐时而飘忽,听起来疯疯癫癫的,但对面的叶倩听了不觉得惊悚,她只觉得心酸和悲凉。
“郑姑娘,别等了。”
透过电话传出来的稍显失真的话也掩盖不了浓重的愧疚:“张队他牺牲了,对不起。”
仿若有人强行砍掉郑若星捂住耳朵的手,剥去她的眼皮,按着她的头叫她直视猩红血泊。
所有的自我欺骗都没有一点效用,她只能接受最残酷最血腥的讯息——也是足以致命的事实。
她爱的人死了。
她的光熄灭了。
胀痛的手指握不住手机,一声闷响,莹莹屏幕摔了个四分五裂,光泽暗淡。
叶倩的声音还能传出来,但郑若星已经听不清楚了。
颅内响起尖嚣,像是有人拿着电钻在她头盖骨钻挖,又像是数不清的飞虫齐齐振翅吸食她脑髓。
又疼又吵。
郑若星第一次真切地明白了什么叫肝肠寸断、什么叫悲痛欲绝。
她歇斯底里哭着,弓着身子不住干呕,拼命捶打胸膛,想把那颗让她几乎疼死的心脏给吐出来。
似乎是有好几个穿白衣服的人惊慌地跑进了病房,张着嘴对她说着什么。
但她听不到他们的话,也分辨不出他们的口型,她只知道自己好痛,浑身上下每一块血肉都痛,她恨不能立刻死掉,不要再受这万蚁噬身一般的痛楚。
原来不是拯救,是毁灭。
电话是,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