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色淤泥

“娘，我回来了，你别为难姜天祈……”少女脆生生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只见她手里拎了一个食盒，缓步走来。天基本上亮了，清晨的雾气还有些许，一身湖绿色褂裙的少女，袅袅婷婷走向众人，她脸上漾出清浅的笑意，“娘，这些年女儿都痴痴呆呆，只知道享受娘的疼爱，却从没有孝顺过娘亲，所以早上起早，去给娘买汤圆吃了，你不是最喜欢南楼的山楂汤圆吗？”说着，她走到了林夫人的身边，将食盒递到林夫人手上。

林老爷欣慰地笑出声：“女儿真是长大了。”

林夫人将食盒递给身边的张妈，一把将姝妤搂在怀里，“你想给娘买东西，使唤下人去就行了，自己天不亮就跑出去，多危险啊……”她声音都哽咽了。

凤姝妤拍拍她的背，“使唤下人就没有诚意了。”她瞥了姜天祈一眼，眸光中有一抹受伤，但是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话，她都听到了……

这边的吵嚷也惊动了姜大帅，他和姜夫人来时，姝妤正好笑着对林夫人道：“娘，你冤枉了姜天祈，应该跟他道个歉。”姜天祈借由跟姜大帅行礼，躲过了凤姝妤的目光，他当众让她没面子，她还让林夫人跟自己道歉。这让他的心里，有一丝触动，这么多年，因为他是父帅庶子，在大夫人的打压下，府里的人也都十分势利。从没有人，这么公平地考虑他的感受。

姜大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凤姝妤让林夫人道歉，他忙笑眯眯打着哈哈，“林小姐太给犬子脸了，哪有林夫人道歉的道理？”而林夫人，也确实拉不下那个脸去道歉，她借着姜大帅的话转移了话题：“不好意思，姜大帅，扰了你和夫人的清梦了。”林老爷也忙给自己夫人铺了台阶：“夫人啊，既然大帅和夫人都起床了，还是早点用膳吧。”

说笑着，一群人就要离去，林夫人拉了女儿的手，也想离开，凤姝妤看姜天祈还站在那里，低声道：“娘，你等我一下。”说完，来到姜天祈身边，“对不起，害你挨我娘骂了，但是你不能因为这个就不想娶我。”姜天祈没有说话，他原本就不愿娶她，凤姝妤注意到他的唇抿得紧紧的，那边林夫人又一直看着她等着她，她只好小声说了一句“先吃早饭吧，我随后再来找你解释。”便跑回林夫人身边，挽着她的手臂离去了。

随着她迈动的脚步，姜天祈的眼睛微微眯起，她的鞋底，有黑色的淤泥……

整个早饭，姜天祈都吃得心不在焉，想到老头的话，再想到林姝妤鞋底的淤泥，向来冷静理智的他，心底有些乱糟糟。林姝妤撒谎了，他们进津门城的时候，看到过南楼汤圆馆，从林府去那里，脚上不可能沾上黑色的淤泥。通常，黑色的淤泥，不就是水底才会有的吗？

一顿早饭下来，姜夫人的脸上，也多了对林夫人的热络，从早饭的规格，就知道林家多么有钱了。血燕粥，混合着牛乳的香味，好吃得她都要打嗝了。各种精致的糕点和小菜，有许多竟是她这个大帅夫人都没吃过见过的，听闻林夫人娘家曾是皇族，现在看来，也确实只有皇宫御厨，才能做得出这些膳食。连早饭后漱口的茶水，都是顶尖的铁观音，那沁人心脾的清香，恐怕他们连喝，都没喝过这么上好的茶叶。这下，姜夫人是打定主意了，要将林姝妤说给她的宝贝天佑，原她是看不上林姝妤的，虽然林家家大业大，但是姜天佑可是留过洋的，是大帅最疼爱的儿子，又高大帅气，才华横溢，怎么能娶个痴傻女人呢？现下看来，林小姐不光美貌动人，一颦一笑都有说不出的贵气，嫁给她的天佑，光是嫁妆，就能帮衬天佑不少。正当姜夫人心底算计的时候，管家进来了，“老爷，夫人，佟大少爷来了。”

林夫人最是高兴：“快请。”说罢，还拍了拍坐在她身边的姝妤的手，眉眼间都是欣慰。姜大帅问道：“这佟大少可是京城佟大帅家？”那可是雄霸一方的军阀，他这大帅，跟佟家比起来，真好比是土匪被招安了似的。

林老爷笑出声响：“正是。所以，大帅啊，不瞒您说，虽然知道你有意带二少爷求娶姝妤，林某人昨晚也只能纯给您接风洗尘了。”

“难道？”姜大帅有些愣怔，听闻佟家是真正眼高于顶，林小姐痴傻之名在外，佟大少又是佟家嫡长子，怎么可能？

林夫人得意地道：“姜大帅，佟夫人是我娘家表姐，只不过这些年，大清灭亡了，我们这些曾经的皇族都销声匿迹而已。姝妤小的时候，我们也住在京城，远霆从小就十分喜欢姝妤。”

姝妤偷偷觑了一眼姜天祈，他静静坐着，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好似根本没有听进去长辈们的谈话。

姜大帅有些尴尬地笑了，“原来如此，也是，犬子怎能跟佟大少比？”

姝妤听到这句话，心里十分不舒服，姜天祈在她心里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儿，又有谁能跟他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