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笔、责任感和心病

霞光透过玻璃照进餐厅，使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南晖替对面座位的男人添满酒，有些无奈地听着男人絮语。

对面的男人端起酒杯一口喝光，“哐”地一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小晖啊，你也别怪叔叔心狠。”

南晖点点头：“我知道的，叔叔不要太在意了，已经都过去了。”

男人摇摇头：“不！没有过去！我这心里啊，一直都难受得很。”

南晖再次给男人添上酒：“叔，以前的那些事就让这一杯酒带过吧，你们的恩情我都还不清，哪里有资格责怪你们呢？”

“我不止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小苒，更对不起小意……”

男人说着说着便哽咽起来。

南晖默默地抿了一口酒，看着面前较五年前苍老了许多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

没错，面前这个男人就是方恣意的父亲，方何震。

五年之前因为离婚再婚等等原因，急匆匆带着方恣意离开了一起生活的那个小区，搬到了很远的地方。

五年来一直想着各种方法让方恣意接受赵莉禾的存在，又因为方恣意和林轩的关系头疼多年，操了不少心。

当方恣意问起南曦苒，总是一味地找各种借口，并且利用各种途径阻碍方恣意打听南曦苒的消息。

“我是个失败的父亲。”方何震苦笑着，脸上尽显沧桑。

南晖摇摇头微笑：“叔叔，你不要这么想，对我和苒苒而言，你已经是一位很不错的父亲了。况且代沟这种事也是不可避免的，以后只要多了解小意就好了。”

方何震愣了愣，看着一脸淡然的南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小晖啊，你爸妈最近……”

“我爸妈？”南晖抬眼看了看方何震，眼神平淡如水，“已经好几年没联系了，过年也不联系，电话号码也成了空号。”

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虽然尝试过联系，但是他们似乎是有意躲着我们。”

方何震皱了皱眉，语气充满质疑：“不会吧？怎么说也是父母……”

南晖笑着摆摆手，风轻云淡地回答：“他们和叔叔你不一样，在他们的世界里早就没有我和苒苒了。”

“唉……”方何震深深叹了口气，“你也是不容易，上了大学以后就开始勤工俭学，不但要负担自己的学费和日常开支，还要担着小苒的学费和生活开支。”

“这没什么，”南晖将半杯白酒全部一口咽下。

许是这酒太辣，南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又恢复正常：“只要苒苒能好好长大，开开心心的，那便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恩赐，我也就没什么怨言了。”

方何震注视着南晖，仅仅大学毕业才两年，却比一般的毕业生要成熟太多，甚至说是少年老成也不为过。

身为一个父亲，看着南晖这样，不免有些心疼。

这一瞬间，两个男人谁都没有说话，对他们而言，他们肩上所担负的是完全不同的担子。

南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南曦苒幸福。

他不需要南曦苒学习有多好，也不需要南曦苒去承担生活的压力，更不需要南曦苒去体会一遍他所经历的。

或许在许多人看来，南晖这是对妹妹的过分宠溺，其实不然，只不过是经历过才知道那有多么痛苦，不希望自己最珍惜最疼爱的人再去感受一边相同的痛苦罢了。

更何况不是南晖自己一个人在承受苦难，作为亲生兄妹，家庭的阴影是笼罩在两个人身上的。

南晖享受了父母七年多的照顾，对他而言已经是奢侈了，而南曦苒则是从母亲做完月子后就离开了父母，一直和南晖相依为命。

南晖十分心疼南曦苒，因为缺失了父母的爱，加之南晖那时候还要上学，所以南曦苒一度发育迟缓，智力发育也极其缓慢，精神情感都有所缺失。

南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觉得没照顾好南曦苒都是自己的错，总是自责，久而久之就成了心病。

所以方何震心里的痛苦，南晖很懂。

方何震身为一位父亲，实在是不懂为何天下会有那种生下孩子就不管不顾了的父母。

虽然心觉那样不负责任，却也没有勇气去责备那样的父母，因为他也知道自己很多地方做得不对，对方恣意有太多亏欠。

但其实，方恣意知道的，比方何震想象的还要多。

南晖以为南曦苒以后会一直开心快乐下去，以为所有的不幸都在这时候结束了，以为幸福的生活已经对着他们微笑。

但南曦苒要经历的苦难，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