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仙馆一夜听风雨（一）

夜幕沉沉，明月皎皎。重光祖师与萧浪并那十二暗卫穿过浓浓夜色，溶溶月光，向山下行去。

至汇云仙馆，那十二暗卫如十二只无声无息的夜枭，隐入那一片与他们的服色一般无二的黑中，甚至没有惊动一只归巢的倦鸟。重光祖师不觉惊叹：不愧是皇宫大内的暗卫，皇帝的贴身侍从，且不论内功外功拳法剑法，单是这避影敛迹的身手，比之飞云几位虚字辈的道长，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重光祖师手中桃木剑一指：“那鬼，可就在这汇云仙馆之中？”

萧浪压下重光祖师的桃木剑：“道长道法高深，可别吓跑了他。”

不多时，一“夜枭”——正是在飞仙阁上的那位常大人对萧浪附耳小声言语了几句，萧浪点了点头，邀重光祖师往震字九号房去，好似这飞云不是重光祖师的道场，却是他的地盘：

“重光祖师，我们先去听场戏。”

听戏？重光祖师不解：这皇帝，又唱的哪一出？半信半疑进了静室，坐下不久，听萧浪吩咐一声：

“可以开始了。”

那屋顶上头传下一声“是”，旋即开始说道，却非吟唱，而似念白：

“却说晋城王端了一盆水进入静室，对床边那妇人问：‘慕容姑娘的烧可退了？’那妇人对晋城王颔首答：‘七七姑娘喝了公子熬的药，烧确实退了不少，可额上还是有些许温度。’那妇人对晋城王态度恭敬，可听她对晋城王的称呼，却似不知他的身份，也不知个中有何缘故？”

重光祖师一笑，看向萧浪：“这怕不又是陛下的授意？”

萧浪也笑了：“上官夫人何等聪明，又何须朕授意？”古今中外，帝王之术，最忌讳的，就是给人臣一眼识破，又一语道破。

重光祖师又何等聪明，又怎会反驳？

上头那“念白”听他二人重归“听戏”状态，又念：

“上官夫人将慕容姑娘额上的帕子在那盆冷水里浸过又拧干，重敷在她额上，问：‘七七姑娘怎的竟病成这般？’晋城王在床边坐下，将三指搭在慕容姑娘的手腕上，又给她号了号脉，答：‘慕容姑娘这病来势汹汹，并非方才一时受凉，却在那之前不久还受过风邪入体，尚未痊愈，沉疴交织新疾，故愈发凶险，也怪我学艺不精又疏忽大意！竟一时没望出她的不妥。’”

重光祖师一叹：“小泠儿，这怎可怪你？怪老道的药药效太甚，且不说你望不出，实在情理之中，若换了你那几位师兄，怕也是切不出的。”

萧浪也一叹：“老道头，朕向知你有妙手回春之术，却不知你还有这傲睨自若之气？”

重光祖师又一叹：“陛下可向知老道是个实在人，不夸大其词，亦不‘妄自菲薄’？”

萧浪笑了一下，也不反驳了。

上头那“念白”似乎已习惯了他二人边听边评头论足的调调，听他二人不说话了，又继续念：

“晋城王给慕容姑娘切完了脉，正欲收回手去，岂知慕容姑娘竟陡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道：‘别走，别走......不要不要七七......七七要回家，回家......’却并非醒了，而是昏昏沉沉间的下意识，浑浑噩噩间说的胡话。晋城王也不知她在病中竟还有那么大力气，又或许是她心中这一念太深，竟令他一时脱不开手，只好任由她这么抓住，道：‘我不走。’”

重光祖师心下一动：“小泠儿不脱开手，是他的恻隐之心呐！”

萧浪“咦”了一声：“不是他那万年死水的心湖上有春风吹过了？”

重光祖师“唉”了一声：“陛下，你呀你......”又不说下去了。

上头那“念白”一来二去早已琢磨出了他二人这一唱一和的频率，又念：

“慕容姑娘听晋城王这么说，苍白的嘴唇边竟泛出一丝浅浅的笑，问：‘回家了？’晋城王点点头答：‘回家了。’慕容姑娘才似放心般睡去。晋城王又回头对上官夫人道：‘夫人一夜辛苦，且去隔壁歇息，这儿有我。’上官夫人一惊，道：‘这如何可以？’”

萧浪一眯眼：“上官夫人这‘可’与‘不可’真真大有玄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