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多情只为无情殇（二）

“是，我知道，以我的身份，可以从那些达官显贵那儿套取不少消息，”王紫嫣边说边叹气，“可是萧郎，你知道我面对那些脑满肠肥的老头子时，我既要给他们点甜头，又不能让他们得逞有多难吗？更何况，光是他们身上的、嘴里的臭味就足以令我作呕了！”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也在努力吗？”沈琴拍拍她的肩。

“你努力？”王紫嫣从沈琴怀里脱出肩，“你的努力就是对什么李夫人、赵夫人、陈小姐、魏小姐等等大献殷勤是不是？”

沈琴叹了口气：“你怎么又说这个？我不是告诉你那都是逢场作戏！”

王紫嫣歪了一下嘴：“逢场作戏，哼，你可别假戏成真！那紫姑娘可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不过一个走江湖的，你如此上心又是为何？”

沈琴皱了一下眉，放开她，端起桌上的茶碗呷了一口：“这么多年，我悉心部署，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个小人物。”

王紫嫣嗤了一下鼻，坐直了身子：“你也说了她不过是一个小人物，这样的人，若在以前，我们王家要捏死她，不过就如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她说这话时那语气，那架势，正如建康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令人不由感叹：不愧是前朝左仆射门下侍郎的女儿，口气当真不小！

沈琴心中冷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的你，与你口中的那些蝼蚁又有何异？放下茶碗，口中柔声：“紫嫣，有句话叫‘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你可别小看了那紫姑娘，她对我们大有用处，你万不可自作主张，寻她的晦气。”

王紫嫣歪歪鼻子：“知道了，可你得证明，你跟她只是逢场作戏！”

沈琴挑起王紫嫣的下巴：“我跟她就是逢场作戏，你还要我怎么证明？”

王紫嫣向他眨了一下眼：“吻我。”

沈琴凑近她的唇：“紫嫣，我告诉过你，我很忙，我不希望你叫我来，就只是为了这个。”他眼波缱绻，气息缠绵，可分明流出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王紫嫣深吸了一口气，故意以暧昧的口吻答：“人家好久没见你了，想你呀，难道你不想我？”说到这儿她小心地观察沈琴的脸色，见他似已没了耐性，忙道：

“好，就算你不想我，常御史的消息你可不会不想知道？”

果然，沈琴眼一亮：“常剑？”

王紫嫣顿时心一沉：“对，常御史午后来过清音阁，说要约见你，我替你与他定了今晚......”

“今晚......”沈琴一手摩挲着茶碗盖，沉吟了一会儿，“这时间是你定的还是他定的？”

王紫嫣给沈琴一语中的戳中要害，只垂下眼，声如蚊蝇：“常御史说他有点儿急......”

沈琴冷笑：“他说急你就定今晚？究竟我是首府还是他是首府？究竟你是效忠他还是效忠我？”心中念：这常剑，仅凭一把太刀就顺藤摸瓜找到冯小宝身上，若非我先下手为强，只怕眼下急的就是我了！沈琴心中已有了盘算，见王紫嫣脸色，心中一时不忍，口中也只一叹：

“罢了，你既已定好，今晚二更天，让他到幽篁别业见我！”说完回身欲去，王紫嫣忍不住叫他：

“萧郎，你不留下同我一块用晚饭吗？我已命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松鼠鳜鱼......”

沈琴一眼对上她期盼的目光，心中纵然恼火，口上却又将冷言冷语咽了下去：这女子，对自己终是死心塌地，更何况，眼下她还有用......勉强一笑，温言：“紫嫣，那沈归鸿与沈刘氏虽是我名义上的父母，可对我有庇护之义与养育之恩，他二老膝下无子，我陪他二老一同用个晚饭也算进一份孝道，再者，沈府中人多口杂，你也不希望有人看出什么破绽，以此大做文章令你我徒增烦恼，对不对？”

王紫嫣却还心有不甘道：“那萧郎，我等你今晚忙完......”

沈琴阻了她的话头：“我今晚二更见常剑，见完已不知何时了，你自己先睡，不必等我了。”缓了缓又对王紫嫣温言细语：

“乖，等我忙完了这几日，好不好？”

王紫嫣心中不愿，可听沈琴已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她自明白沈琴的脾气，也不敢再多言一句，只恭敬地将他送出。

快行至后院门口时，沈琴似忽忆起什么似的，回身对王紫嫣一拜：“怜月姑娘，在下方才草拟的新曲，姑娘且先唱了试试，若有何不妥，待姑娘方便，在下再与姑娘细细切磋。”他用的是王紫嫣对外的艺名，王紫嫣明白：这是沈琴惯用的伎俩，也是他一贯说的“做戏要做足”。

王紫嫣也向沈琴盈盈一福：“沈公子自谦了，江南何人不知？公子出手，必是妙音！怜月还要多谢公子赐曲。”

沈琴继续客套：“怜月姑娘客气了，能为姑娘这般佳人谱曲，也是在下的荣幸。”

王紫嫣含羞一笑：“沈公子谬赞，妾送公子出去。”

沈琴回以一笑：“有劳怜月姑娘了。”

两人一路相敬如宾出了清音阁大门，在所有人眼中，他们就如同这清音阁中一对对再平常不过的歌伎与恩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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