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对战俞亮

叶晗看着眼前的棋馆，黑白问道棋馆，世界冠军俞晓暘的棋馆，叶晗还是知道的。

叶晗你来这儿是为了俞亮。

叶晗太了解连谨行了，心思一转，就明白了为什么连谨行刚刚要让司机绕道来这里，就是为了和刚刚回国的俞晓暘的儿子俞亮下一盘棋。

连谨行听说俞亮回国了，今年也要参加定段赛，提前来会会他，看看他在这六年学的怎么样。

叶晗我记得你们两个好像就小时候下过棋吧。

连谨行嗯，差不多六七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我刚刚学棋，老师有时候带我去找俞老师，那个时候我和俞亮下过几盘，在之后俞亮出国，我们之间也就没联系了。

叶晗我还记得的，那个时候你刚刚学棋，俞亮已经学棋好几年了，可当时你们两个的对局依旧是输赢各半，到最后连俞老师都夸了你的天赋，听到你说以后不会当职业棋手的时候，连说了好几声可惜。

连谨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我不记得了，毕竟小时候有太多老师说过这句话了。

叶晗看了一眼连谨行，颇有些无奈，刚刚那句话实在是太招人恨了，但让人无奈甚至无力的是，他说的偏偏就是事实，也因为是事实，所以才更可气了。

叶晗行了，知道你厉害，赶紧进去吧。

棋馆里的人不多，只坐了零星几座，叶晗和连谨行都很轻易的就从最里面的那个小隔间里找到了俞亮，他正自己一个人打谱呢。眉头紧锁，好像是被难住了。

连谨行要来一局吗？

自从高中的围棋联赛过后，他母亲就给他办理了休学手续，让俞亮专心冲段。俞亮每天都在棋馆里自己一个人打谱练棋，今天也不例外。正当他看着棋谱犯难的时候，突然有人敲了敲棋盘，俞亮下意识抬头一看，是两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俞亮原本想拒绝的，他很少跟我同龄人下棋，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这个人的一个动作给憋回去了。

连谨行认真看着棋盘的残局片刻，然后伸手拿了一颗白子，放在了棋盘之上，顿时，方才好像气数已尽的白棋，顿时就又活了过来。

俞亮看着那步白棋片刻，才终于承认，这果然是一步妙棋，顿时就让好像早就已经没有生路的白棋，又柳暗花明了，他苦思了一上午的棋局，就这么简单的被眼前人轻而易举的给破了。

连谨行这步下这如何，这样黑白双子之间就还有一战之力。

俞亮确实，也只有这一步了。

连谨行现在要和我下一盘棋吗，小俞老师？

俞亮看着眼前的人，随意而休闲的打扮，清俊的容貌，嘴角是恰到好处的微笑，略带一些善意的调侃，眼神确是清冷的，给人一种矜傲而疏远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俞亮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好像有些眼熟。

俞亮当然，请。

连谨行猜先吧。

俞亮好。

能片刻之间就解出困扰了自己一上午的棋局，俞亮也不会将眼前之人等闲视之，只是当俞亮看向连谨行的手的时候，眼中不免有些惊讶。

那双手是很好看的，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只是……

没有棋茧。

一个围棋高手的手上没有棋茧，这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俞亮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个人，然后又想到了不久之前，围棋联赛上那场让他悲愤交加的棋局。

连谨行俞亮。

连谨行看着好像是在出神的俞亮，这倒是件罕事。

俞亮抱歉。

俞亮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向连谨行道歉。

连谨行没事，我执白，你执黑。

俞亮好。

叶晗站在连谨行身后观战。

看到连谨行落得第一手，叶晗的眉头就下意识皱了起来。一起长大，一同学棋，十几年来几乎是形影不离，这让叶晗太了解连谨行了，顺带着也了解了连谨行的棋风。

连谨行的棋风和他这个人一样，一样的锐利，一样的锋芒毕露，不知收敛，他甚少防备，素来都是大开大合的进攻，也很少布什么陷阱，都是明明白白却又凶狠的绞杀。却又偏偏是极为灵活的，连谨行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敏锐，让他不会错漏自己对手的任何一步恶手，任何一个错漏，只要让他找到机会进攻，对方就已经落入下风了。而且鉴于连谨行本人有些恶劣贪玩的性格，他的棋风有时候也是有些变幻莫测的，对手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不说，有时候还喜欢专门以戏耍对方为乐。

他的棋同他本人一样，凌厉的让人有些担心，桀骜的让人有些不喜，却又干净地让人下意识地就笑了出来。

不过今日这盘棋，叶晗明显感觉到了连谨行与往日的不同，棋风厚重平稳，落子布局也同他往日大相径庭，而且……

颇有古风。

叶晗觉得有些眼熟，又看着连谨行和俞亮走了几步，这才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连谨行今日的棋风，模仿了一个人，清朝白子虬或者说是融合了昨日在网上赢了他的褚嬴的棋风的白子虬，一晚上的时间，就已经足够连谨行将白子虬的棋风揣摩个五六分了，再加上他本身的棋力，这会儿凭借着自己不擅长的棋风，虽然暂时处于下风，但也是更俞亮下的有来有往。

俞亮看着棋盘的局势，手中的黑子迟迟未落，现在明面上看起来是黑子占优，也就是俞亮处于上风，可是不知为何，此刻俞亮的心中却比刚刚开局的时候更为紧张了，他总觉得这局棋有些别扭。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连谨行，连谨行眉头紧锁，也在思考着棋局，手上一直下意识地转动着自己左手腕上的手链。

俞亮又思索片刻，放在慎之又慎地落子。

连谨行看着俞亮刚刚落下的黑子，转动手链的动作越来越慢。终于，连谨行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在静静观战的叶晗，叶晗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

白子落下。

俞亮眉间一紧，他发现连谨行的棋风变了。

最后，这局棋还是连谨行险胜了。

叶晗看俞亮正在数子，于是出声说道：

叶晗白子赢四分之三子。

俞亮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自进了棋馆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的叶晗，叶晗注意到俞亮的视线，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俞亮我输了。

俞亮输得心服口服，只是他对从中盘开始，棋风就仿若变了一个人的连谨行还是好奇的。

连谨行我是险胜，差一点就输了，同龄人之中能把我逼到这一步的，你是第一个。

连谨行看着俞亮，方才还清冷疏离的眼神之中，此刻却已经认真起来了。连谨行说的是实话，他虽好胜，自傲到自负，但却也从不吝啬于对自己认可的人的夸奖。

俞亮能听出连谨行是认真的，这也是他回国以来，第一次输在同龄人的手中。

俞亮期待下次对局。

连谨行应该很快就会有这个机会的。

俞亮什么？

连谨行今年的定段赛，我也会参加，我们会遇上的。

俞亮好，你叫什么名字？

连谨行连谨行，谨言慎行的谨行，希望你还记得这个名字。

俞亮当然记得这个名字，他猛然抬头，正好和连谨行四目相对，连谨行好似感觉到了俞亮身上的斗志与重视，他也笑了一下。笑容清浅却也极为认真，带着他固有的矜持和傲气。

连谨行走了。

俞亮看着连谨行和叶晗并肩离开棋馆，自己一个人，又对着那盘棋复盘了好久。

连谨行和叶晗坐在车的后座上，连谨行耳中带着耳机，正在听歌，他身边的叶晗，正在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晗你刚刚为什么那么和俞亮下棋？

叶晗说的是刚刚连谨行开局之时的古棋。

连谨行扯下一个耳机，说道：

连谨行我就是想试试看，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不适合下古棋。

叶晗你对那个褚嬴是不是有点太关注了？

连谨行我还是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名字，只是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叶晗慢慢想，可能突然什么时候福至心灵，就想到了。

连谨行不过白子虬的棋到确实不错。

叶晗我昨天晚上又研究了你和褚嬴的那盘对局，我发现褚嬴的棋风虽然和白子虬极为相似，但又好像很不一样，我甚至觉得他的棋艺远在白子虬之上。

连谨行我也有这种感觉，有这种棋力，还能把白子虬的棋参悟到那种程度的人，在棋坛不该籍籍无名，这也是一直搞不懂的地方。

叶晗或许是那位隐世高手吧，几十年如一日地下棋，如今年纪大了，修身养性，不争这些虚名了。

连谨行老人？

连谨行突然一愣，他好像还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褚嬴应该一位老者，她一直觉得褚嬴就算不是他的同龄人，最起码也就比他大个十几岁的样子。

不过，连谨行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叶晗的想法更有可能。

连谨行可我始终觉得，那个褚嬴不像是个老人。

对于连谨行的执拗，叶晗早已经领教过无数次了，往常这种小事情，叶晗也多是顺着连谨行的话，不同他争论。

叶晗那就还有一个可能。

叶晗故作正经的样子，逃不过连谨行的眼睛，不过连谨行却适时地接下话头：

连谨行什么可能？

叶晗那个褚嬴是白子虬的老师。

连谨行白了一眼叶晗，不过他也因为叶晗难得的不正经而笑了出来。

连谨行行了，不说褚嬴了，刚刚我和俞亮下的那盘棋你一直看着，你觉得，俞亮的实力如何？

叶晗几乎是毫无犹豫地说道：

叶晗若以棋艺而论，我不是他的对手。

连谨行你回答的倒是干脆。

叶晗实话实说罢了，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叶晗和连谨行不同，他性子平和而内敛，没有什么过强的好胜心，正好是和连谨行截然相反的性子。

连谨行也对，不过我倒是期待你们两个对上一局。

叶晗定段赛上应该会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