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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天仙【2】

浮世异灵录

到了夜幕降临之际,即便是这八重天里,依然是一片黑夜之景,月光虽说更为明亮了些,但与人间的黑夜,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宫主的弄月宫里,卸了妆的宫主已经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整个人矗立在黑夜里,跟月光一样明亮而美好。

不仅仅是妆容打扮,她就连身姿仪态也已经焕然一新,活像个不染尘世的仙女,一顰一笑皆倾城。

她轻轻迈着步子,来到一方桌案前,长袖在案上一角掠过,案上瞬间出现了一盏莲花灯,灯芯处燃着一抹白色的光亮,将整个弄月宫照得亮堂堂的。

光亮过处,渐渐映照出站在一旁的小狐狸, 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孔上,在白光的照耀下显得更为滋润可人,让人很想咬一口,哦不,是让宫主很想咬一口。

宫主看着他不为所动的俊脸温柔地笑了笑,旋即走上前去。

今夜,是她和傅玉书成亲的日子。

她站在傅玉书跟前,面上笑容依旧,温声软语道:“玉书哥哥,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吗?”

宫主的嗓音,美好得像流动的月光。

听到这个称呼,玉书除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以外,并无丝毫慌张,他左右观望了一番, 发现这弄月宫里除了一些桌子椅子沙发,梳妆台和软烟罗帐之类的东西,并无他物,与人间女子的闺房也毫无二致。

他笑着对宫主道:“宫主,其实我有一些疑惑。”

“这才是你答应与我成亲的真正目的。”仿佛看透了玉书的心思,宫主也看着他笑,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玉书看着她一副倾国倾城,尽显魅惑的样子,索性上前一步,挑起了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邪魅一笑,略显轻佻道:“我知道宫主不是一般人,这囹圄宫,也并不简单,要到九重天,绕过囹圄宫是不可能的,对吧?”

宫主觉得他的眼睛很好看,细细长长的,标准的狐狸眼,就算不动不说话,也比此刻的她还要魅惑,只不过,她不吃这一套, 她抓住玉书的手拉下去,也直视着他的眼睛道:“想知道囹圄宫的秘密,你得先告诉我,你要到九重天去做什么?

玉书沉默片刻,收回了被她抓住的那只手:“自有要事。”

宫主见他突然换了一副面孔,面上笑意更是一扫而光,也不禁心里一紧,她别过身去,有些冷漠地说道:“你若是不告诉我,这辈子都别想到九重天上去。”

“你……”玉书无可奈何,只能坦言道,“我要找人。”

宫主迅速回身,显得有些震惊:“找人?你一个凡夫俗子,到九重天上找人?”

“也是为了救人。”玉书补充道。

宫主不笨,很容易便猜出了他要救的人是谁:“你师父?”

“你怎么知道?”

宫主挑眉一.笑:“我是神仙嘛!我看那毛丫头印堂发黑,命不久矣。”

“你能看到这个?”玉书有些慌张起来。

“这么着急,你喜欢你师父呀?”宫主突然起了调戏他的念头。

玉书眼神闪烁,旋即一本正经道:“我说过,天仙观还有一堆衣服等着她回去洗。再说了,见死不救,枉为人徒。”

宫主噗嗤一笑,持续调戏他:“哦~那就是不喜欢喽?”

玉书语塞,心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胡搅蛮缠之女子。

“那好,你答应跟我成亲,我明天就带你去九重天。”宫主看着他,笑得很灿烂。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玉书有些无奈。

“不娶何撩啊?是你刚才非要对我那样的。”宫主作势要去挑玉书的下巴,被他躲开了。

玉书眼珠子转了又转,摸了摸后脑垂下的小辫子,又面露笑意道:“宫主,我是个凡人啊,而你是神仙,跟你成亲,你迟早要守活寡的,像你这种和月光一样美好的大美人,我又怎么忍心呢?”

“你跟我贫嘴是没有用的,成亲,带你上九重天,或者,哦,”宫主仿佛反应过来什么,嘟着嘴道,“你也出不去这囹圄宫了,只能一辈子和那些乌鸦精为伍了。”

玉书脸上的笑容再次消失,他默默攥紧了拳头,脑子里却浮现出了那个笨蛋的脸,如果上不去九重天,她真的会死吧?算了,就牺牲一下色相,她应该不会介意吧?反正也是为了救她呀!他又想到了以武力解决问题,大不了把这个宫主揍一顿,逼她说出怎么到九重天上去,也行啊,不过转念一想,也不太行,按照宫主这死皮赖脸的程度,严刑拷打是绝对没有用的,再说了,打不打得赢,他也没什么把握……

反复纠结之下,玉书只能默默松了拳头,沉声道:“好,我答应与你成亲。”

宫主回眸,却是一脸严肃。

“到底到了没有啊?你们这两只臭乌鸦,该不会带错路了吧?”我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看着在前面带路的沈小卷和年绍绍。

就在刚才,我要求她们带我去仙门,因为我一定要去仙门闯一闯,无论如何,我要阻止小狐狸和宫主的婚事。

可是,这两只乌鸦带着我在这囹圄宫里都转了好几百圈了,还没到仙门附近,我真的是快被她们气死了,再这样下去,小狐狸非得被那臭媒婆啃得渣都不剩了。

“呜呜……”我一想到玉书以后要给别人做好吃的,就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哎呀,我最见不得女人哭了!”年绍绍瞬间男友力爆棚,退回来拉起了我,“ 就快到了,我们真的找到路了。”

“对对对对对,”沈小卷一脸嫌弃,“这回绝对不会错,就在前面。”

“你们没骗我?”我擦了擦根本没有半滴泪的脸。

“ 骗你是乌鸦。”沈小卷抱臂。

我无语:“你们本来就是乌鸦啊!”

“行了少废话,快点走吧,不过,”年绍绍松开我的手,打量了我一眼,有些担忧道,“ 你真的,要去闯仙门啊?炼那玩意儿,真不是好惹的。”

“得了吧,看你们一个个谈之色变的,”我拍拍胸口,“ 不就是些顽劣的小妖嘛!放心交给我。”

沈小卷和年绍绍同时向我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怎么,瞧不起我啊?”我不服。

二人摇头,敷衍之情溢于言表。

又拐了好几圈,层层叠叠的白云后面,我们终于到达了所谓的仙门所在地。

年绍绍从巷子里探出一颗脑袋,沈小卷也从她上面探出一颗脑袋,二人二脸警惕地盯着仙门入口处。

我无语,抱臂直接站了出去,斜眼看着她们道:“这还没进去呢,炼又不会吃了你们。”

二人听了我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双双站了出来。

我站在原地,映人眼帘的,是一道高耸的大门,周围云雾缭绕,顶端隐隐约约可见“仙门”二字,而大门两侧,赫然矗立着两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伙,他们手中各拿着一把斧头,威严耸立。

沈小卷看了看那两个家伙,又看向我摆手道:“守卫还是这么森严啊,只怕,你就算想闯,也没有机会呢!”

“什么意思?他们不让进?”我问道。

“也不是不让进,只不过,要这个。”年绍绍搓了搓手指。

“钱? !”作为财迷的我,对这个动作再敏感不过了。

“对啊!”

“他们不是神仙吗?要钱干什么?”我真是服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沈小卷嘻嘻一笑,“神仙屯的屯长,最喜欢的东西就是钱,这些个守卫仙门的侍卫呢,就是屯长亲自派下来的,但是你也知道,仙门听起来仙气飘飘,实际上关着炼这种妖物,乌烟瘴气的,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这些侍卫并不想一直在这守着, 只好用钱去贿赂屯长,早日回到九重天上去。”

“这什么狗屁屯长,想钱想疯了吧,她在九重天上,也吃不着人间的辣条,去不了人间的赌坊啊!”我愤愤道,在心里K了这个什么狗屁神仙屯的屯长一万次。

“辣条?”沈小卷瞪大眼睛。

“赌坊?”年绍绍也瞪大眼睛。

“你们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我莫名显摆起来,“哦也对,你们是囹圄宫里的犯人,当然不知道了,不过呢,只要你们帮我闯过了仙门,以后保证带你们到人间去游历一趟。”

“切~谁稀罕?听起来就不好吃不好玩。”二人异口同声,我知道她们自是不能在我一介凡人面前丢了面子的。

“行行行,不稀罕就不稀罕,拿来吧。”我伸出一只手去。

“拿什么?”二人又是异口同声,二脸懵逼地看着我。

“钱啊!”我甩了甩手,冲门口那两个侍卫瞟了一眼,“ 你们不是说,要用钱去贿赂他们才能进仙门吗?”

“我们没钱。”二人同时摊手。

我瞬间脑子一充血:“ 没有钱你们跟我玩什么呀?”

“是你自己非要我们带你来的。”沈小卷这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我真的很想抽她一巴掌。

还算好心的年绍绍开导我道:“其实,不一定非要现钱,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可以拿来代替的。”

我一听此言,立马搜遍全身,结果,就摸出了一颗珍珠,这还是上回去飞龙山庄的时候璐璐给的,我还舍不得花呢!

看着我一脸犹豫的样子,沈小卷不耐烦道:“别抠抠搜搜的,你该不会跟神仙屯的屯长一样是个财迷吧?是要去闯仙门,还是揣着你的珍珠回去喝宫主和你徒弟的喜酒,自己选。”

“啊不行,我最讨厌喝喜酒了!尤其是我徒弟的喜酒,这种‘新郎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情节怎么可以发生在我的身上,绝对不可以!”我怒吼一声,下定决心忍痛割爱,攥着珍珠鼓着气走到那道巨大的门前。

我把珍珠递给了其中一个侍卫,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半天,满脸写着“赚一分是一分”的无奈,最后冲我挥挥手,说道:“去吧。”

一个侍卫抬起手中的斧头用力一劈,只见那道仙门便从中间缓缓地分裂开来,绕在上头的云雾也纷纷飘散而去。

站在裂开的大门前,我往里头定睛一一看,差点吓得心脏直接跳出来,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啊?浓烟滚滚,妖物横行,这些叫做“炼”的妖物,还都长着一个圆圆的脑袋,一只眼睛一一只嘴,嘴里呼呼冒着浓烟,脑袋以下,是一条锁链。

我第一次见这么丑的妖怪!

我稳定心绪,回头冲沈小卷和年绍绍望去,一脸期待地问道:“你们要不要来啊?”

此刻,我只想拉几个垫背的。

只见沈小卷和年绍绍早已经躲到了巷子后面,二人正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往我这边瞧。

沈小卷拍拍胸口,深呼吸了好几回,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不怕不怕,有神女加固的结界,仙门一旦开启,可进不可出,那些东西跑不出来。”

“你们不至于吧?”我实在没想到她们能怂到这个地步,好歹曾经也是神仙屯的一分子不是,算半个神仙吧,居然能在仙门开启的那一刻,就害怕得躲起来。

我往回走了几步,继续不死心道:“你们真的不跟我去啊?”

“我们什么时候说要跟你去了?”年绍绍眼睛连看都不敢看仙门的方向。

“真是感天动地的塑料姐妹情啊,”我忍不住感叹,“ 前两天还拉着我非要义结金兰呢!在我们那,成了姐妹可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虽然你们只是两只乌鸦,可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们啊!”

“你还好意思提,你都笑得肚子疼了。”沈小卷嚷嚷。

算了算了,怕死是人的天性,乌鸦也不例外。我回过身去,再次走到了那道仙门前。

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垫背什么的,白云不好使吗?

我极力扯出微笑,也许,可以拼力一战呢?不仅是为了小狐狸,这些个乌鸦精,好像也深受其扰嘛!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往前迈了一步,站在了离入口咫尺之遥的地方,可是很快,我又忍不住犹豫了起来,别还没到九重天呢,而且连小狐狸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呢,就给嗝屁了,那也太亏了......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仙门里面,除了那些个妖物的影子,突然出现了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穿梭在那些浓烟中间,一剑砍下一只妖物的头颅,剑法之干脆利落,是我见了好几万遍的……

“玉书? !”

一个时辰前,弄月宫。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宫主站在那软烟罗帐前,扯着帐子半遮着面道,“ 我们囹圄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若是打消去九重天的念头,在这住下来,还可一世逍遥,我也不会逼你做什么。”

玉书觉得宫主这话真是给他气笑了,他上前一步,掀开那软烟罗帐,盯着她姣好的面容,狐狸眼睛里“欻欻欻”放出火花来:“能和宫主这样的大美人做一对神仙眷侣,是我傅玉书的荣幸。”

玉书说着,作势要给她亲下去......

就在此时,宫主往后一躲,玉书只亲到了那飘忽忽的软烟罗帐,他微微一愣, 只见宫主在那层层的软烟罗帐后,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眼里流动着月光般纯白的笑意,只是这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她朱唇轻启道:“算了,你就算亲下来的那一刹那,也没有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动心,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通往九重天的路,一共有两条,我应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玉书无语,心想那你刚才是在干什么?

“哪两条路?”他问道。

“跟我来。”宫主一甩袖,带着玉书走出了弄月宫。

.....

偌大的仙门前,宫主和玉书并肩而立,宫主轻轻地一挥袖,两名侍卫瞬间化作两道白光,消失在空气里。

玉书一脸狐疑地盯着门顶端的“仙门”二字,宫主又是一挥袖,仙门便慢慢地打开了。

一片妖物叫嚣之景映人眼帘,玉书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问道:“这是什么?”

“炼。”宫主早已换了一副认真的神态,看着玉书解释道,“ 你要到九重天上去,其中一条路,便是走进去,杀掉所有这些叫‘炼’的妖物,通过仙门,便可抵达九重天,届时,九重天上神仙屯里的人,自会奉你为上宾。不过……”

“不过什么?”玉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炼”。

“这些东西,是连神仙屯里自称为神的家伙,都没有把握杀光的。”宫主俏丽的眉眼上,染上了一片阴翳,“而且一旦进去,便再也没有回头之路,除非杀光它们走上九重天,否则,就只有成为它们的食物。

玉书思忖片刻,抬头问道:“那另一条路呢?”

宫主画风一变,又换回了妩媚之姿,盈盈笑道:“另一条路,就是跟我成亲,而我,会给你神赦令,有了神赦令,你可通过捷径,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九重天。”

“神赦令,捷径?既然有捷径,为什么还要设这道仙门?你们是拿想上九重天的人的性命当儿戏吗?”玉书显得有些愤怒。

宫主却冷冷道:“为什么要设仙门,自然是为了消灭这些妖物,你以为九重天是什么地方,你想去就去?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玉书无奈,叹了口气,又看向里头那些浓烟道:“死在这里的人,有多少?”

“也许,你会是第一个。”宫主又笑了。

玉书更是疑惑了,旋即心下了然:“其他人,全都选择了神赦令?”

“不错。”宫主笑得简直要溢出囹圄宫了,“见了我姿色的人,哪一个不选神赦令这条路啊?”

玉书震惊到冷笑,又仿佛猜到了什么:“那后来呢,这些人如何了?”

“被我杀了。”宫主说这话的时候,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为了一己之私而去伤害他人的小人,留他何用?”

“伤害他人?”玉书眉头一拧。

宫主解释道:“因为每一个选择了神赦令的人,走过捷径时,都会导致仙门里这些妖物法力骤增,而这些‘炼’如果越来越强大,迟早有一天会突破这道仙门,不光是囹圄宫,连九重天上的神仙屯也会遭殃,这还不算是为了一己私欲去伤害他人吗?”

玉书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但又确实在他预料之中,他缓缓说道:“所以,我就只有选仙门这一条路了?”

“不,就算你选了神赦令,我也不会杀你,我怎么忍心呢?”宫主突然又摆出了她柔情似水的模样。

玉书呵呵一笑:“这样的话,你对之前做选择的所有人都说过吧?”

“哈哈……”宫主仰天一笑,却突然停滞了下来,旋即盯着玉书的眼睛,眼里满是爱恋,“我确实不会杀你,我就自私这一回。”

“你可以自私这一回,可我不能!”玉书义正言辞,“我虽然初来乍到,但这里的人,与我无冤无仇,对于九重天,我更是有要事相求,所以,我绝不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而且,如果她知道,我为了救她而去伤害了他人,那,”他突然不正经地一一笑,“唉,天仙观里的银子只怕是要打水漂了,我们回去以后还得好好过日子呢,没钱怎么行?”

听他一席话,宫主心中顿时升起一片苦涩,旋即她释然道:“你的胸襟,令我敬仰;你对她的情意,更是天地可鉴。”

玉书渐渐平静了下来,脑海里想到了很多,眼前肉眼可见的危险,从他的眼睛里穿透进去,在他的脑子里蒸腾发酵。虽是初来乍到,但是为民除害,终究是他的职责吧,更何况,为了她,他是一定要去一次九重天的。

想到这儿,他下定了决心,回头对宫主嘱咐道:“如果她中途找我,别告诉她,我在里头;如果我被这些东西吃了,就让她回天仙观,在我房间的衣橱里,有几百两银子,让她都花了吧,然后,唉,”他再次叹气,苦笑一声,鼻子一酸,硬是忍住了眼泪,“ 然后,找个地方安静等死吧。”

“这些话,你还是自己回去跟她说吧!”宫主面无表情,“ 让她安静等死,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宫主在心里冷笑,又默默加了一句:可我怎么就偏偏看上你了呢?

玉书不再说话,拔出腰间的利剑,奋力一跃,跳进了那一片混沌里....

宫主看着毫不犹豫跳下去的玉书,眼泛泪光。

宫主回到弄月宫,在一片黑暗里,她两手做着奇怪的手势,默默地施起法来,无数的月白光点从她周身散发而出。

九重天,神仙屯,天机阁。

偌大的天机阁里,在空中无形的书架上,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无数的天书,每一本天书上面,都挂着一串小铃铛,这些铃铛平日里无论再怎么风吹雨打,都是不会响的,一旦响了,一定因为有重要消息了。

就在此时,无风无雨的天气,其中一串铃铛疯狂地晃动起来,发出“叮铃铃”的清脆声响。

“有消息了有消息了!”肉肉忙不迭地从天机阁门外跑了进来,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很是悦耳动听,她来到了那一排排书架前,轻飘飘地一跃,飞到了那串还在不停晃动的铃铛前,随后将挂着铃铛的那本书拿了下来。

“肉肉,你又咋咋呼呼的干什么呀?”天机阁某个角落里,烧烧揉着眼睛从趴着的桌子上醒来。

“烧烧你怎么又睡着了?”肉肉有些不满地看着她,手里拿着那本书晃了晃,“ 囹圄宫的月神来消息了,要是错过了,你又该挨屯长的骂了!”

烧烧一惊,拍案而起大喊道:“来消息了?我怎么没听见?”

肉肉无奈地摇头,上前把书递给了她:“你快看看,上头写了什么。”

烧烧接过书,眨了眨眼睛,随后摊开手掌,在打开的空白书页上一划拉,领上瞬间出现了一行字:仙门大开,身手了得,或可一搏。

“有人去闯仙门了!”烧烧激动得几乎要直接弹跳起来,“ 还是个身手不错的家伙!”

“我们快去告诉屯长!”肉肉说完,拔腿跑出了天机阁。

烧烧看着她如风的背影,合上书本,随手一掷,天书便稳稳落在了原来的位置上,挂在上头的铃铛也不再晃动,归于沉寂。

肉肉一路小跑,终于在神女阁里发现了屯长,此刻的屯长,正和神女千千沉默地望着眼前的那面“镜子”,二人皆神情紧张,好像里头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肉肉喘着粗气,顾不得汇报消息,看到“镜子”里的场景,顿时忘了说话。

“镜子”里面,傅玉书正手握利剑,砍下一个又一个妖物的头颅,而那些头颅滚滚而落的同时,又在地上生出了无数的爪牙,往傅玉书的腿边疯狂抓去,他只能继续挥剑,将那些苟延残喘的爪牙一一砍碎,直到它们彻底灰飞烟灭。

此时烧烧也来到了神女阁,她站在肉肉身边,看清了“镜子”里的情景,对屯长说道:“屯长,月神说,这人本事不一般呢!”

“我知道,看出来了,月神这次做的不错。”屯长目不转睛地盯着“ 镜子”里的傅玉书。

四人拍成一条整齐的线,八只眼晴齐刷刷地往镜子里望去,一场紧张刺激的搏斗,正在展开.....

不知过了多久,“ 镜子”里的那片如地狱的混沌里,除了傅玉书以外,又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她看起来武功差得要死,面对“炼”的轮番攻击,完全只能靠躲,很快便精疲力尽,但她依旧强撑着不停地往傅玉书的方向而去。

“小狐狸!”我拼了命地在那片煤灰汇成的“黑海”里游动,大口喘着粗气,“ 小狐狸,你胆子肥了,不经过为师的同意,自己来耍威风!小心我把钱都输光了,再也不给你!”

此时玉书发现了我,他一剑砍掉挡住他视线的那颗圆形头颅,也挥着剑一路冲我而来, 嘴里喊着:“老狐狸,你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问无关紧要的废话吗!”我在“黑海”里沉浮,一手捏住一只“炼”的头颅,拼着九牛二虎之力硬是把它掰成了两半,呼呼的黑血从裂开的头颅缝隙冒出,我急忙甩掉了这两半恶心的东西。

玉书挥舞着利剑,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二话不说就迅速施法,在我的身体周围布下了一个结界,那些妖物被挡在了外头,直接导致它们恼羞成怒,更凶狠地张大血盆大口朝玉书咬过去。

我承认我哭了,说出来也不丢人。

小狐狸这个家伙,虽然经常只爱幼不尊老,还喜欢忤逆犯上,更是怼我丑说我胖,但到了生死一刻,他永远在拼了命地保护我,即使,我的命,明明已经在冥王的生死簿上画好了界限。

我看着那些难缠的“炼”,一个接一个地从地底下冒出来,好像永远也杀不完,这些东西,真的是我们几百年来,遇到过的最难缠的劲敌。

这一刻,我看着玉书奋力厮杀的身影,心像绞成了一团,一阵阵发疼。

这下好了,九重天是上不去了,真的得一起死了。

一连串的 “炼”不断地冲结界撞了上来,一波接一波,触碰到结界后全部落地成灰,而它们却依旧像一群没有思想的傀儡,只顾着蓄尽全力地往结界上撞。而与此同时,撞上来的“炼”越多,结界也变得越来越薄弱。

“炼”实在是太多了,一个个摆动着锁链尾巴,像鱼一样晃荡着,我的神思渐渐有些恍惚了....

很快,只听得“碰”的一声细响,一只“炼”彻底撞破了玉书布下的结界,我心下一惊,迅速回过神来,敏捷地躲开了向我撞来的一只“炼”。

虽然知道我一定会拖累玉书,但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个人送死,我也使出浑身解数,和他一起, 并肩厮杀。

玉书回头,看到保护我的结界已破,而我,已落入了“炼”重重叠叠的包围圈里,他慌乱着再次冲我而来。

一剑砍掉我面前的一只“炼”,他又要开始施法布结界,我狠狠地压住了他的手,大喊道:“别白费力气了,你别想丢下我一个人耍威风!我才是师父,好歹听我一次行不行?不然到了地府还是这么没面子!”

他无可奈何地看着我,最后扯着嘴角说道:“那好,就一起死吧。”

看来,是真的要死了,连他都没有信心。我的心莫名沉了下来,说实话,就算没了我,我还是希望他好好活着的,以前我不能理解,为什么世间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拼着性命去守护着另一方,就算自己死了也无所谓,我常常觉得他们这种行为是自私,因为活着的那一方,在没有他们的世界里,并不见得会活得很好。

可是现在,我还是忍不住要做这种自己认为自私的人,因为我觉得没了我,他还会遇上更好的女子吧,二人过着平淡的日子,享受平凡的幸福,总归是比在地狱里饱受煎熬要好的。

此刻,我们忘了彼此的师徒身份,只是两个并肩作战的同伴,背靠着背,永远不用担心背后会挨“炼"的攻击,永远只需要顾虑眼前的危险,因为,彼此在身后,以生命筑成了一道不死不灭的城墙。

年绍绍和沈小卷,此刻站在仙门之外,看着拼尽全力厮杀的我和小狐狸二人,顿时急得像两只屁股着了火的乌鸦,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年绍绍慌得不知所措,她想要跳进去,可是心里的恐惧一次次地将她的冲动压制了下去。

沈小卷在心里默念了五百遍的阿弥陀佛以后,嚷嚷着说道:“没有钱跟你玩什么?没有钱我有命啊,我拿命跟你玩!‘

她嚷嚷完,一股脑跳了下去。

“喂!”年绍绍看着跳下去的沈小卷,又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白,也一鼓劲道,“算了算了,大不了就是烤成黑乌鸦嘛!”

她说完,也一股脑跳了下去。

一望无际的“黑海”里,我和小狐狸背对着背,沈小卷和年绍绍背对着背,所有人都在用生命去厮杀。

神女阁里,屯长和千千等四人依旧肃穆而立,每个人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在那面“镜子”里,同样有四个人,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已经留下了伤痕,但是没有一个人退缩,她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回头路,但是从她们决定跳下去的那一刻起,就抱定了不是“炼”死就是她亡的决心。

尤其是沈小卷和年绍绍这两只乌鸦,她们最是让屯长和神女震惊不已,她们本是神仙屯里两个普普通通的小妖怪,本事不大,胆子很小,整天呜呜喳喳的为抢沙发的事情吵个不停,但是在面对同伴身陷险境之时,依然还能挺身而出,拿命去搏。

有人说,神仙救人不伟大,因为她们本就神通广大;而那些没有本事的人,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能挺身而出,这才是最伟大的。

不问前程,只为他人尽力而为的人,无论他们有多弱小,都拥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此时幽暗的神女阁里,突然飘进了一道纯白的光芒,一阵微风吹拂之下,宫主白衣翩飞,出现在四人身后。

屯长回头,看到了宫主,招呼了一声。

可是宫主此时看起来毫无生气,整个人死气沉沉,身为月神所拥有的光辉,也没能将她陷入低谷的心情给拉回来。

她只是冲着屯长微微一点头, 就迈步走到了那面“镜子”前,观望着里面被“炼”包围的玉书,神情变得纠结难耐,恨不得自己也跳进去。在那片“黑海”里,我的身后站着玉书,可是我和他武力的悬殊令我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我一次又一次地攥起手中的光团往那些“炼"砸过去,那些“炼”哀嚎着,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快倒下,一定要和他一起撑到最后一刻。

沈小卷和年绍绍此时已经化成了原形,一黑一白两只乌鸦,竭尽全力扇动着自己的翅膀,和那些“炼”揪斗在一起。

刚才,我看到沈小卷和年绍绍跳下来的那一一 刻,并没有太过惊讶,我知道她们迟早要下来的。我捏起一只光团往她们身前的一只“炼”砸了过去,大喊道:“你们两只臭乌鸦,不是说不来吗?”

沈小卷一边扇动着翅膀一边也不忘亮出她厉害的嘴皮子:“忘了告诉你,我们做生意也是要收钱的,带你来仙门的路费还没结呢!休想赖账!”我哭笑不得,真是只小气的臭乌鸦。

此时年绍绍也喊道:“不是你说的吗?成了姐妹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虽然我们才当了没几天的姐妹,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啊!再说了,你以为我们乐意在囹圈宫里待着啊?有上九重天的机会,你休想一个人霸占!”

真是两个口是心非的笨丫头啊,要放在平日里,我一定会跟她们吵个八百回合,可是现在,我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思,反而眼泪像开了阀门的流水,怎么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原来我以为的塑料姐妹情,只是我以为,世间自有真情在,就算是两只臭乌鸦,也不例外。纵是萍水相逢的情意,也可以有千斤重。

还能说什么呢?大家的命,都已经连在一起了,要死一起死,要活,就一起走上九重天。

早已杀红了眼的玉书突然回头问我:“老狐狸,你怎么样了?”

“死不了!”我拼尽全力大喊,再一次将只“炼”的头颅捏成两半。我要让这些妖物知道,姑奶奶从来不是好惹的。

“黑海”里的厮杀,浓烟滚滚,血肉横飞,不亚于人间任何一场战役。

此刻在神女阁里的宫主看着越来越吃力的玉书,再也按捺不住,化成一道月光迅速飘进了“镜子”里。

“月神!”屯长大喊,可是无济于事。

她跳进了那片“黑海”里,衣袂飞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长袖,将一个个“炼”的头颅缠住,然后用力一甩,“炼” 即刻身首异处。呼呼冒出的浓烟,几乎要将她雪白的衣裳彻底淹没,她那张精致动人的月神脸孔上,满是狠厉与决绝。

玉书发现了她,眼神在她蹁跹的身姿上停留了片刻。对于她这种自杀式的行为,他居然不觉得意外。

留在神女阁里的所有人,都已经心焦不已,肉肉和烧烧更是眼看着月神跳进去之后,也并肩跳了下去,屯长和神女都没来得及阻止。

“你们太冲动了!”屯长冲着她们的背影怒吼,咬着嘴唇,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炼”重重包国。

一直不为所动的神女,看着肉肉和烧烧的举动,好像也要按持不住了。

屯长发现了神女的异样,开口提醒道:“千干,你别忘了,仙门这道结界是你筑的,如果你出了任何事,结界会彻底破灭,到时一切就都无济于事了。”

千千叹了口气,她就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能忍耐至今。

“屯长,她是你要找的人吗?”千千突然问道。屯长的目光望向“黑海”中的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我现在,也觉得很乱。”

“啊……”突然,一只“炼”撞上了我的手臂,并且狠狠地咬了一口,我惨叫一声,用力把那只“炼”击飞,紫色的血液从手臂的伤口处冒了出来。

“老狐狸!”玉书神情慌张地回头,再一次护着我继续厮杀。

就在此时,我突然发现了什么,从我手臂里流出的紫色血液,一碰到那些向我扑来的“炼”便立刻汇集成了一个紫色的血圈,紧紧地将“炼”的头颅缠住,“炼” 痛苦挣扎之下,即刻灰飞烟灭,而那个紫色的血圈,也彻底消失在浓烟里。

“它们害怕我的血?”我见了此情此景,忍不住喃喃自语。

玉书回头,看着我喊道:“老狐狸,你发什么愣啊?”

“玉书,”我也扯开嗓门,“ 我好像发现对付这些东西的办法了!它们害怕我的血!”

玉书回身,面对着我,一脸疑惑道: “你说什么?”

“你看!”我突然变得好兴奋,一把抓过玉书手中的剑,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玉书大惊失色,扯回他的剑,冲我怒骂:“你疯了!”

我不理会他,一边用力把手臂上冒出的血甩向那些妖物,一边兴奋地对他说道:“你看,它们一碰到我的血,就都灰飞烟灭了!”

玉书看着被紫色血圈环绕着的妖物,哀嚎着消失在浓烟里,也很是震惊,可是,他不能答应我以自残的方式去对付它们。

我继续甩动着手臂,本就虚弱的我,面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呼吸越来越急促。

玉书突然狠狠地摁住了我的手:“你给我住手!”

“你别阻止我,这样做是最快的,至少,也许你还能活着出去!” 我眼泛泪光,想掰开他压住我的那只手。

“你真的是疯了!”

我感觉他的唾沫已经溅到了我的脸上,他真的好害怕我出事,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我死在这,可以消灭这些妖物,换来所有人的安全,这笔生意好像也不算太亏,毕竟,我本就命不久矣,上天还能让我再做一件好事,对我而言,也是莫大的荣幸。

此时沈小卷和年绍绍突然飞到了我的身边,年绍绍在浓烟的“熏陶”之下,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和沈小卷一样的黑乌鸦,她们还是异口同声地冲我喊道:“就你这么个笨丫头,还想自己逞英雄,省着点力气吧!’

我突然扯着嘴角笑了,撑着力气冲着她们说道:“你们两个,想要路费,去冥府找我吧!”我笑着,奋力挣脱了玉书拽住我的那只手,飞到了那浓烟上空,张开双臂,然后仰天长啸了声,转瞬之间,无数紫色的血滴从我的指尖飞了出来,像一颗颗小水珠,整齐有序地汇成了一道道水流,紧紧环绕住了那些妖物。

神女阁里,屯长和神女皆大惊失色,屯长看着神女无不焦急道:“是她,就是她,终于找到她了。”

“太好了。”神女喃喃,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我。

此刻漂浮在浓烟上空,失血过多的我,由于元气大伤,猝不及防地从嘴里吐出好多紫色的血来,又成为了一把尖锐的武器,杀掉了好多妖物。

我觉得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玉书在底下歇斯底里地喊着我的名字,宫主和那两只乌鸦,还有两个不知名的家伙,她们无一例外都冲我投来了震惊的目光......

后来,我再也听不见玉书的声音了,又是一声长啸,我突然觉得喉咙一阵阵刺痛,仰起的口中瞬间接二连三地飞出了很多紫色光斑,整整八颗,很有灵性地排成了一条整齐的线。而一次性吐出了八颗光斑的我,浑身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明明灭灭的……

有那么一瞬间,玉书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他仿佛看到我变成了一朵花,有花无叶,有茎无根,流光溢彩....

所有的“炼”突然汇集成了一队黑色军团,张牙舞爪着冲那八颗紫色光斑砸了过去,紫色光斑在浓烟滚滚中迅速变换着队形,最后仿佛手牵着手,从一条直线又围成了一个圆,所有的“炼”都被包围在了圆圈里,最后只听见“碰”一声沉闷的声响,所有的“炼”在包围圈里彻底灰飞烟灭,而那八颗紫色光斑,也仿佛与剩下的那些浓烟融为了一体,互相吞噬着彼此,最后,彻底幻化成了一片虚无缥缈的云雾。许久之后,所有的浓烟,都彻底消失了,只有片片柔软的白云,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漂浮着,周围尽是轻灵美好的气息,刚刚还是一片地狱之景的仙门,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人间仙境。又是“碰”的一声,我狠狠地砸在了下头的白云上,玉书慌忙上前抱起了我,惊慌失措地问道:“老狐狸,你怎么样了?”

他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很想说话,可是没有力气,而且胸口那片地方,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好像心脏已经被抽离了,阵阵寒凉,席卷着我身体的每一根经脉。也许,是真的要死了。

“你们不是神仙吗?求求你们救救她,她不能死……”

玉书突然冲着渐渐围上来的人大喊,声泪俱下地哀求着。

我第一次见他如此狼狈的样子,他本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向来都是胸有成竹,高视阔步,第一次如此卑微,是为了我……

但是周围的所有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那两只乌鸦靠在一起,交叠着翅膀,也流出泪来。眼皮越来越重,我终是没能把“小狐狸”三个字说出口。

临死前,我看到了他眼里的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砸在我苍白的脸......

哭得可真惨啊!可是,我真的……看不见了......

十一

九重天,神仙屯。

一张白云铺成的床榻前, 玉书握着我的手,没有只言片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安睡的面庞。

“傅公子。 ”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呼唤。玉书回头,只看见一个紫衣女子,正向自己款款而来。

他站起身,面对着走到自己身前的紫衣女子,作揖说道:“屯长。”

和“炼”的决斗彻底结束以后,玉书带着我,和所有人一起来到了九重天,正如宫主所说,闯了仙门以后,神仙屯里的人,个个都奉他为上宾。

屯长朝床榻上的我看了一眼,又看了看玉书沉寂的面孔,突然面露笑意道:“傅公子,不必如此担忧。”

玉书抬头,不明所以。

屯长继续说道:“刚刚宫主已经告诉我了,你们要到九重天上来,就是为了救她。”

“你们有办法? ”玉书仿佛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可是很快,他又黯然,“ 可是现在已经.....

“我们是神仙嘛!你要相信神仙屯的本事。”屯长淡淡地说着,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玉书。

玉书闻言,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作揖道:“屯长,只要你能救她,我傅玉书做牛做马,都不会忘记神仙屯的恩情!”

屯长一笑,上前扶起了他,嗔怪着说道:“谁要你做牛做马了,你这报答人的方式,怎么跟凡间那些白痴一个德行! 更何况,要说报答,应该我们报答你们,如果没有你们,我们如今,还饱受那些妖物的困扰。”

玉书觉得有些尴尬,挠着脑袋笑笑。

屯长又望向了床榻上的我,在她的瞳孔里,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朵花的影子,她对玉书说道:“傅公子,你知道九重天的神仙屯,是怎么来的吗?”

玉书不明白,作揖道:“愿闻其详。”

屯长突然转身走了几步,望着神仙屯里的天高云阔,缓缓说道:“九重天之上,另有天宫,有天帝天后,和其他的各路神仙,而我们,其实并非正八经儿的神仙。”

“不是神仙?”玉书觉得有些震惊。

屯长回身,看到了玉书眼里渐渐开起的疑感,继续说道:“确实不是,所谓的神仙屯,里面住的,不过是一群妖怪罢了。”她顿了顿,“囹圄宫的宫主,也就是月神,她其实只是一缕月光;神女阁的神女千千,其实是一只仙鹤;沈小卷和年绍绍,你刚才也看到了,只是一黑一白两只乌鸦;而和你们拼死作战的肉肉和烧烧,她们是天机阁的守卫,肉肉是一只夜莺,她拥有世间最动听的歌喉,而烧烧,是一只可爱的大熊猫,爱吃爱闹,听说,在几千年以后的人间,她还会成为国宝。”

屯长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流露出难以掩饰的自豪。

“那,” 玉书向前走了几步, 好像有些不能理解,“你们为什么要管这里叫神仙屯呢?”

屯长突然面色一变, 显得有些愤恨地说道:“自然,是为了证明,这里的每一只妖怪,都不比天宫里的神仙差。哦对了,”屯长仿佛想起了什么,再次面露笑意,有些戏谑地说道,“除了你见过的这些,我们神仙屯,多的是本事通天的妖怪,我刚刚来的时候,她们还说,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我将她们,在你面前一一介绍一回呢!”

玉书闻言,哈哈一笑,觉得这个神仙屯还挺有意思,便附和道:“求之不得。”

屯长也不见外,两手拍了拍,接着一个彩衣飘飘的仙女,伴随着一道唯美的彩虹,凭空出现在玉书面前。

屯长介绍道:“这位是听海,彩虹园的园长,由一缕彩光变幻而成, 最擅长制造彩虹,她是与天宫的彩虹女仙齐名的。”

屯长话音刚落,听海迅速消失,紧接着出现的,是一个一身黑衣,神情严肃的女子。

屯长介绍道:“这位是园园,辩机阁的阁主,一种叫做‘黑衣’的神鸟,她嘴皮子最是厉害,思维敏捷,逻辑清晰,金句频出,偶尔有天宫的人来找事,她总能把人噎得哑口无言。”

玉书面对着屯长的介绍,只能不停地点头。

第三个出现的,是一个白衣女子,容颜清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屯长道:“这是梦梦,捕梦阁的阁主,她原形是一本书,一本叫做 ‘梦里流年青春不散’的书,她最大的本事,就是捕获人的梦境,助人圆一些未了的遗憾。

玉书依旧点了点头。

梦梦消失之后出现的,是一个蓝衣女子,她的手里还拿着一团黑乎乎的泥土,此刻正沉迷在她捏泥人的世界里。

屯长道:“这位是碗碗,别看她喜欢玩泥巴,她可是女娲上神亲手捏出的泥人,最大的本事,也是捏泥人,她捏出的泥人,惟妙惟肖,有如真人,这凡间之人的相貌,可都是从她手里诞生出的。”

玉书赞赏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长这么好看难道都是碗碗的功劳?

碗碗消失以后,玉书和屯长只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从一片云雾后传来,不一会,便看见两个骂骂咧咧的女子,从云后头互掐着走了出来。

屯长低头一笑,示意玉书不要见怪,便指着其中一名手持书卷的女子介绍道:“这位是长安,她是一只神笔,她的书法出神入化,堪比人间的颜筋柳骨。”

屯长话音刚落,只见长安迅速将手中书卷在玉书面前展开,映人玉书眼帘的,是一幅笔风飘逸的书法作品,上书:醉海一悠竹,遇见神仙狐;倒地不愿起,亲亲莫迟疑。

屯长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她可是知道她们二人刚才骂骂咧咧的原因了。

玉书愣了愣,不过片刻,长安身旁的女子便敲了长安一脑门子,怒道:“你这白痴,尽写些狗屁不通的东西来杜撰我!”

长安“哎呀”一声,摸摸脑袋,急忙带着她的书法消失了。

屯长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悠竹,是一棵仙气飘飘的竹子,仙风道骨,出尘脱俗。她是个成语鬼才,我想,即便是人间的状元,也比不得她。”

此时的悠竹,看着身姿不凡的玉书,早已两眼放光,嘴里噼里啪啦吐一连串的成语来: “傅公子可真是剑眉星眸清新俊逸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潇洒英俊淡定优雅飘逸宁人气宇轩昂仪表堂堂掷果盈车威风凛凛眉清目秀相貌堂堂英俊潇酒风度翩翩衣冠楚楚城北徐公....

玉书被她这一顿猛夸, 脸瞬间红到了腮帮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停!” 屯长大喝声,悠竹才算是停了下来,拖着她一身飘逸的青衣消失在空气里。

屯长回头,颇为自豪地对玉书道:“怎么样?神仙屯里的妖怪们,没有让傅公子失望吧?”

“当然没有,” 玉书彬彬有礼,“神仙屯里人才济济,在下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不过……”书迟疑了一下,目光往屯长扫去。

“不过什么?”屯长问。

“屯长一直在介绍神仙屯里的人,那屯长自己呢?”玉书的眼睛,盯着屯长的双眸。

屯长低头一笑,随即指着自己,抬头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是个什么东西?”

玉书忍不住笑了,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确实想知道,屯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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