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两个人在玩玩闹闹中也确实帮忙打了不少稻子。打得正兴起，祁苑开始到处抓挠，不多时，身上开始一片一片的红，之后就起了疹子。祁苑皮肤白皙，现在到处都是红疹子，还有交错的抓痕，混在一起，有些渗人。

褚贤看祁苑越来越难受，急得把手里的稻子一丢，跑去找大人来看。来人正是刚刚教祁苑打稻子的大汉，他拨开祁苑的衣领看了一眼，嗐了一声：“没事儿！就是禾毛咬了，用水洗洗就行。不要去抓，越抓越多。要是不管用，就用艾草煎点水洗个澡，保管第二天就没了。”

“我怎么没长疹子？我也痒。”褚贤掀起衣角，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你天天田间地里跑，山上水里蹿，皮厚的很，当然不会起疹子。他就是皮肉太嫩了，在城里娇生惯养的，能和你比？多往山里地里跑几回就没事了。回去吧，赶紧洗洗，都要哭了。”大汉解下祁苑的草帽，送两人回了岸上。

褚贤也不敢耽搁，拉起祁苑回家。路上看着祁苑憋得眼睛通红，不由有些闷闷：“就说你们城里小孩儿金贵，跟豆腐似得，看得碰不得。”

祁苑瞪他，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忍不住发起火来：“你就不能不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想打你！”

褚贤闻言立马双手捂嘴，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一路沉默的在后面跟着。祁苑不停地用衣服磨蹭皮肤，有些蹭得厉害的地方已经破皮了，看得褚贤心里一梗一梗的，在后面轻轻地向破皮的地方吹气。祁苑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十分的舒服，火气也下去了不少，乜斜着褚贤：“谢谢······”

“没事儿！”褚贤见状也不在收敛，凑到祁苑跟前，拉起他的手仔细寻找着伤口，轻柔地吹着气：“怪我！我不知道会变成这样，本来以为会很开心的······”

祁苑停下脚步，看着有些失落的褚贤，正色道：“我很开心。”

褚贤之后的话卡在了喉间，呆呆地看着祁苑，渐渐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也开心！”

正午阳光正烈，光线穿过小巷间，积攒成一大束，热烈又刺眼。褚贤站在阳光里，轮廓被模糊掉了大半，祁苑只能看到他弯弯的眉眼和夸张的动作，周围寂静非常，褚贤的一切在祁苑眼中放大成慢动作，不可忽视。祁苑觉得褚贤融在了阳光里，无比耀眼！

这个像阳光一样耀眼的人是他的朋友！祁苑跟着展开笑容。

和好如初，说说笑笑就到了家，两人约好时间，回了家。祁苑脚步轻快，连身上的瘙痒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刘婶可不这么想，看到祁苑这幅狼狈的样子急坏了，连忙拿出艾草煮水，又拉着祁苑左看右看好一通检查。隔空轻抚着泛着血丝的伤口，眼眶红了一遍又一遍。

祁苑安慰着刘婶，转移话题问起午饭吃什么。刘婶收起情绪，打开锅盖，里面是祁苑爱吃的菜，还有玉米汤。祁苑被阵阵香味勾得食欲大开，恨不得马上开饭。但刘婶说外公还要一会儿回来，就让祁苑先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时间刚好，祁苑刚从房里出来就听到了外公的声音。

正准备走，突然听到墙上有声响，转头一看，果然是褚贤。他什么也没说，就看着祁苑傻笑，见他看来还挥挥手，真是要多傻有多傻。还没说什么，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嘿！褚小子！”

褚贤一听这声音，立马把头缩了回去，再没出来。快得祁苑都要以为刚刚的人是幻觉，当真是积威已深了。转过身，张世先站在廊上，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持杖，端的一派严厉正经，如果不是他一脸得逞的愉悦的话。

祁苑无奈，走上前去：“外公，你总吓他。”

张世先挑眉，不以为意：“这小子胆大的很，吓不了。再说，他带你去田里弄成这样，我只叫他一声已经很仁慈了。哼！”

祁苑不敢再劝，只能先一步跑进偏厅，坐定等吃饭。饭后祁苑身上赫人的红肿已经消散大半，跟外婆再三保证决不再下田这才出得门来。

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想笑。远远望去，褚贤正站在二门上往这边张望，不由得心情大好，脚步轻快。

因着祁苑身上还没好，褚贤也不敢带他别的地方撒野。穿了几道小巷，来到了晒谷场。大人们在阳光下翻搅着稻子，金浪翻腾，热风扬起稻香，秋收喜悦洋溢在铁锹挥舞间。

祁苑看着稻子翻腾飞舞，起初还跃跃欲试，但看着一起飞舞的禾毛，刹时没了想法。其实，就这样远观也挺好的，对吧。

看了半天，没有一样是可以供他上手，最后就跟褚贤在那座谷风机旁边看了一下午，期间祁苑也是好好过了一把手瘾，抓着摇手使劲儿摇，吹得褚贤一身稻草禾毛，好不狼狈。

等到日落西沉，祁苑又是一身草屑，不过比起上午好得多，没再起疹子。祁苑到了后来干脆玩疯了，跟褚贤追赶，打闹，之前的拘谨文静全抛在了脑后。直到看着褚贤费劲巴拉的从稻谷堆里钻出来，才知道自己刚刚使了多大的劲把褚贤丢到里面。

褚贤半天才找到北，好不容易站稳了，就看到祁苑在一边窃笑。当即向他走过去。祁苑见褚贤气势汹汹的走过来，这才后怕，刚才是不是太过分了，褚贤生气了。看着褚贤的手伸了过来，祁苑缩起脑袋。谁知褚贤只是捧着他的脸一顿搓揉，“谁说你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哪个小姑娘力气有你大！还有说你是闷葫芦的，谁说的？谁家闷葫芦这样疯。祁小苑！你太有意思了！”

祁苑有些愣怔，放任褚贤摧残他的脸，看他稚气的脸，日常怀疑褚贤“巷中一霸”的名号是不是假的。

但不管如何，褚贤单方面将祁苑划入了自己的保护圈内。因为这位霸王坚持认为祁苑是被其他人欺负得不敢放开了玩，只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才不会被欺负，才敢毫无顾忌的疯玩。既然如此，这肩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唉！真是甜蜜的负担！

对此祁苑表示······没有表示。他无话可说。

作为老大，褚贤是很有责任感的。第二天就带着祁苑去结识了他的“小弟”们。祁苑看着面前几个老面孔，不知作何反应。对面几个更是傻眼，但也毫无办法，只能重新和这位之前被打入黑名单的小伙伴“拜把子”。

祁苑从头到尾一直只是微笑，多余的话一句没有。他启蒙得早，其实和这些成天疯跑的毛头孩子没什么共同语言。而且他们太过把他妖魔化了，与其说是他太拘谨，不如说是这些小孩儿对他多有顾忌，单将他高高挂起，更是让他没有什么心情和他们一处玩闹。他只是想和褚贤一起玩而已，其他人，无所谓。

可巧其中有一个小孩儿也叫“小愿”，比祁苑大半年。一群人当下一合计，决定今后称祁苑为“小苑苑”。祁苑几回欲言又止，最后只能被迫接受这个奶味十足的名字。

整个上午，祁苑除了在心不在焉的玩耍外，唯一的收获也就是这个不太聪明的名字了。偏偏回家的时候褚贤嘴里没完没了的念叨着，烦的祁苑恨不得把这个名字送给他！

“你很喜欢这个名字吗？”祁苑忍无可忍。

“你不觉得很可爱吗？”褚贤用各种古灵精怪的语调叫着他，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了。

祁苑无奈，只得随他去了。如果跟他认真，输的一定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