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顿

即使有人去报官，官府也不会管这档子事的——管了就得把人从街上给接走，从外地拐来的孩子，有许多是陈年旧票，到哪里去寻找他们的家人？找不到的话，官府难道说要养这些废物一辈子？倒还不如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任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她还说，不要说是他这样残废的人要靠着那些人贩子才能活，就是她自己，如果非想不开要逃走的话，被抓回来打个半死是一回事，即便是真的给她逃掉了，也极有可能落到另一伙人贩子的手里面，到时候给卖到青楼，真是比死还不如。

她之所以和他说这些，是因为开始的时候，楚少讨饭总是不合作，还常常想着逃跑，害她被两个爹爹责骂。

那次谈话是有效果的，她记得那天楚少在听完以后，愣愣地在席子上坐了一个晚上，而第二天看到他的时候，她发现他眼里的那股子让人不安心的期望似乎是消失了，抬他去乞讨的时候，他虽然依旧不肯朝行人老老实实跪着，遇到有人给钱的时候也从来都不会笑着感谢，却终于不再没完没了的纠缠那些行人了，加上因为他长得好看，更容易招人怜，因此即使是只坐在那里，每天都能够比别的乞丐多得到一些钱，张老五王老六心情好的时候也就不再追究，而小雅觉得他听了自己的话，肯踏实，老实下来也很满意，在照顾他的时候也更加伤心了一些，知道他不能自己端碗筷，所以在时间不太紧张的时候，她都会尽量去喂他吃饭。

所以今天，当她把饭碗重重撂在楚少面前时，他还是愣了一下的，但是也只是一瞬而已，片刻之后，他便就着现在趴着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用嘴巴吃起饭来。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德行，跟一只狗还有什么区别？”小雅冷冷地看着他，用嘲讽的语调开口道。

楚少的动作僵了一下，而后继续一口一口嚼着米饭。

“你怎么不用手吃饭？”她问道。

这一次，楚少咀嚼的动作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忽然停了下来，然后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她的脸。

“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在门缝里看见你的手试了几次，在你自己认为没有人看见的时候抬起来了，刚才在大爹二爹的面前，你却装作依旧没有办法抬起来的样子，我知道，依着你的性格，只要是能还手，不管会不会挨打，即使是被打死，你也一定会还手的。所以，你还在伪装，你没有死心，还想跑是不是？”

在她说话的过程之中，楚少一直都盯着她的眼睛，而他的脸色，也是越来越阴沉。

“我会告诉大爹和二爹的。”她的这句话刚说完，房间的门忽然间被人大力踹开，进来的正是张老五。

“大爹，楚少他……”小雅才一开口，猝不及防地就被张老五一个耳光打得倒在了地上，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张老五满脸通红，光是站着就摇晃得厉害，身上酒气冲天，显然是喝得大醉了，样子十分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