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何谈归去来——九江篇37

　　养蜂人直到深夜才回来，大奔和莎丽警惕心极强，稍有些动静便惊醒过来。

　　他们听的养蜂人打开大门门闩走进来的声音——妻子没锁门，他只要晃开门闩，便能推门进来。

　　这声音其实很低沉，普通人绝不会被惊醒，若不是两人耳力极佳，大概也注意不到他的声响。

　　大门和房间中隔了一个大院子，他的脚步声在院子里响起，由远及近，而后是堂门被推开的声音。

　　莎丽和大奔都不想平添麻烦，便都没有出声，依旧窝在床上没动弹。

　　养蜂人走进大堂，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嘟咕嘟喝干净，轻手轻脚脱下鞋走进房间。

　　养蜂人的妻子显然从他一进门时就醒了，见他进来，轻声问：“靴子怎么回事？”

　　“过水湾的时候没照清楚，一脚踩进去了。”

　　“放那儿吧，明天一早，我拿到河边刷一刷。”

　　“可惜了上好的料子，今儿好不容易穿出去，都给糟蹋了。”

　　“谁叫你炫耀？”妻子轻轻笑了一声，“见有外客来了，献宝似的把鞋子穿出来，好像你家挺有钱似的。”

　　莎丽大奔听着提到自己，也不由微微勾起嘴角。

　　“我这不是想炫耀一下，娶了个贤惠媳妇嘛，给我做了这么一双好鞋！”

　　“去你的！成天就知道油嘴滑舌！”妇人又笑了一声，低声说道，“好了好了，赶紧睡觉吧，都快子时了。”

　　“好，我这就睡了……小宝睡了没？”

　　“早睡了，他又熬不住夜。”

　　“谁说他早就睡了！”

　　虽然看不到那间屋子的景象，却也可以想见那边其乐融融的景象。

　　养蜂人一定是惊喜地翻过儿子的身。

　　“瞧，这眼睛睁得和葡萄似的！”

　　孩子哼哼笑了一声：“爹爹你回来啦！”

　　“你怎么还不睡觉？”妇人在孩子背上轻轻拍了一把，“明天早晨还要下山去念书呢，起晚了当心先生打你手板！”

　　“明天休沐，不用上学了！”小孩不服地辩驳一声，却立刻被父亲捂住嘴。

　　养蜂人低声说道：“那边还有客人睡觉呢，别把他们叫醒了。”

　　儿子便没有再说什么。

　　一家三口又闲絮了些话，儿子终究年纪小，熬不住夜，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明早还要宰鸡吗？”这时妇人才有些忧虑地问，“昨天那只老公鸡已经被宰了，现在这只还能配种呢，宰了的话，那些鸡蛋都孵不出小鸡了，明年拿什么去给张大娘啊啊。”

　　养蜂人似乎也有些犹豫，但还是说：“远来是客，你看他们两个衣衫破旧，想来也是长途跋涉，说不定也是被洪水淹了田地的苦命人。你看咱俩当年就是逃难时候被人家救活的，现在能救济别人了，还是好好招待吧。反正也就是一只鸡，我今年不做新棉袄了，省下絮棉的钱再去买一只就是了。”

　　“也是，不过别省你的钱，你天天晚上往外走，没棉衣可不行。”妇人叹了口气，“我过年时候不打新簪子了，剩下的钱去买公鸡，剩下给小宝先生买束脩，先生说他还挺有念书的天份，好好读着，将来举荐他去白鹿书院，说不定这能考出个秀才举人回来呢！”

　　莎丽听在耳中，才知道两人误会他们是逃难的灾民了，一时有些好笑，却也泛起一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