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何谈归去来——九江篇23

众人在江边守了三日，见江水的确恢复平静，天空中也没有再次降雨的倾向，便渐次撤退。

　　虹猫蓝兔去和玉蟾宫的人接洽，按照逗逗的建议，准备了许多装有艾草、苍术、川芎等避瘟草药的香袋，和被草药蒸过的药巾，挨家挨户分给百姓。

　　逗逗带着达达跳跳，着力研究更高效的药丸，分发给到下游打捞尸体的民夫——那些被水卷走的士兵民夫，大多都被冲到了彭泽中，之前水势澎湃，大家都不敢接近，现在尘埃落定，尸体在水面上铺了一层，大家才敢下水捞尸。

　　天气潮热，尸体在水中浸泡了好几天，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浮肿，很难辨认出到底是谁。

　　莎丽知道大奔挂心伍拾，便带着他一同驾船驶入彭泽，将那些死去的无名英雄拉上船，带回岸上好生安置，等待官府带家人来认领。

　　大奔待着逗逗给的手套，将尸体扛到湖边搭起来的简陋凉棚下，回头一看，水上仍是密密匝匝的尸体，一时难以自抑地抽泣起来。

　　“大奔。”莎丽想要伸手安慰，但想到手套接触过不少尸体，逗逗吩咐过决不能直接用它碰人，便又将手收回来，“说不定伍拾会没事的。”

　　“也许吧，但是……”大奔望着周围这些被泡得扭曲的脸庞，他们有的还年轻，有些虽不年轻了，但也在只在不惑之年。

　　他们都死了。

　　他们也有父母，有亲人，有大奔这样日思夜想都盼望着他们能平安的朋友。

　　他们死了，那些人也会像大奔一样，怀着不可置信的绝望，找遍一具又一具尸体，最后看着那张被湖水泡得扭曲的脸庞嚎啕大哭。

　　有这么多牺牲的人，就会有那么多伤心的人，和他一样伤心的人。

　　莎丽还是没有忍住，从背后轻轻抱住大奔：“人总是要伤心的，总要背负着遗憾和绝望前行。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大奔，你记得你从前和我说的话吗？右手废了，就练左手剑，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人做不成的事。”

　　“所以你现在先不要哭，我们继续找他，找到之后，再好好地为他哭一场，好不好？”

　　大奔轻轻点头，被莎丽从地上拉起来，两人重新驾船，在茫茫湖面上搬运遗体。

　　最终，两人在层层尸体中，找到了伍拾。

　　大奔看到尸体腰间的酒葫芦，止不住浑身颤抖，手僵在半空中。

　　莎丽见他难过，便伸手将尸体拉上来。

　　大奔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透过被熏蒸过的药巾，也能闻到尸体的腐烂味道。

　　他眨眨眼将眼泪挤出来，没有再哭，而是将伍拾的尸体和其他人一样放置在凉棚中，在遗体脚边做了个标记。

　　而后便不再回头，再次拉着莎丽进入湖中，将剩余的尸体一一打捞上来。

　　将这一切忙活完，已经是日薄西山的时候。

　　夕阳染红的薄云飞渡在湖面上，水中荡漾着绯色的光芒，云霞壮丽，山河依旧，而这一排排的遗体，昭示着那些英勇的精魂，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