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何谈归去来——九江篇20

有几个民夫被大水冲倒，小凤远远看见，连忙上前把人扶起。

　　她想把人带到安全地方休息，但这几个人无一例外，都不肯向后退，依旧拉着同伴的手，屹立在浊水中。

　　大雨不断下着，在众人的头发肩膀上溅起小小的水柱，迷离了所有人的眼中。

　　小凤定定看着这群敢以肉身挡天灾的人，突然拉着他们衣服爬到他们的肩膀上。

　　这一举动让民夫都有些受惊，不懂她想要做些什么，连忙喊着让她下去。

　　小凤充耳不闻，从众人肩膀上走过，大家都要互相挽臂来稳固身子，当然不敢轻易动弹，小凤因此如履平地一般走过，最终来到小狸肩膀上。

　　“你怎么来了？”小狸在最前方，被雨水和浊浪冲刷得睁不开眼，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才勉强睁开眼睛，见是小凤不由大惊失色，“这里危险，你快回去！”

　　小凤依旧像是没听到一样，从小狸襟前取出一样东西。

　　小狸的衣服早就被雨水和江水浇透，紧紧黏在皮肤上，因此要取东西很不容易。小凤掏摸了许久，才摸到几片在就被水浸湿，不成形的凤还香。

　　凤还香制作昂贵，虽然被水浸了许久，却也没有完全散架，依稀还能找到几块能用的。

　　小凤将它握在手中，另一只手从蛋壳中摸索出早就被点亮的凤翎，两只手合在一起，将两样东西糅杂起来。

　　而后，她种种咳嗽一声，吐出一小缕微不足道的凤凰火焰。

　　凤翎遇火即燃，化作一片显耀光焰。小凤将光焰高高抛弃，纵身跃入其中。

　　“小凤！”小狸惊呼一声。

　　光焰之中，一只遮天蔽日的凤凰脱体而出，她并不看向众人，一直高飞向苍穹，朝着浓墨一样驱散不开的黑云飞去。

　　小凤几乎飞到与云层一般的高度，向下俯视，只见大雨被狂风席卷成一团棉絮，飘飘洒洒落在地上。江堤上奋战的人群，在这样高的高天上，也完完全全看不清楚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小凤如今才算真正理解了这句话。

　　上苍并不格外喜欢哪一群人，它只是任由一切都那样发展而已，即便是人，即便是征服了地面的人，在这样高高的天空上俯视下去，也仅仅如此而已。活着又怎样，死了又怎样，对于无限的寰宇而言，他们的消逝就如灰尘，不会引起任何在意。

　　可小凤在意他们，在意他们的生死，她衷心地希望这群人能够在天灾之中活下来。

　　她高高仰起头，长长鸣叫起来。

　　凤凰的叫声在天地间回响，即便是江堤上争分夺秒的人们，也有一瞬间忘记了手头的事情，侧耳凝听那一声凤凰鸣。

　　长长的、清亮的鸣啭久久不绝，那看似不可驱散的乌云，也在凤鸣之下渐渐变得稀薄。

　　一刻钟，两刻钟，半个时辰过去，乌云终于消散干净，大雨不再落下，太阳终于重新露出它的脸。

　　小凤没有因此而下来，它仍盘旋在天空中，不停鸣叫着驱散那些想要再次凝聚的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