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何谈归去来——九江篇16

夜色深沉，江水澎湃，在火把照耀下荡漾着金纹。

　　虹猫等人依旧守在江边，只是几天来日夜不休，彼此都昏昏沉沉。

　　大奔倚在沙袋堆上，竭力睁着眼睛，但头依旧是一点一点的，随时都要睡过去。

　　伍拾坐在他旁边，也倚着沙袋休憩，但不一会儿，他就被脚边的湿意给弄得稍稍清醒。

　　勉强睁开眼睛，却见到脚边出现一道沸水似的鼓泡，叽叽咕咕的声音伴随着水泡出现，在黑夜中格外清晰。一层细沙也被水泡冲了出来，在周围形成一个月华般的沙环。

　　伍拾愣愣地看着那层叠不休的水泡，几瞬才恍惚回过神来，随即就有巨大的恐惧漫上心头。

　　“大奔快起来！”

　　他推着大奔站起身，冲众人喊道：“翻沙鼓水了！大家快起来呀！”

　　“怎么了？”虹猫和蓝兔立刻站起身，虽不明白翻沙鼓水是什么意思，却依旧警惕地叫醒大家，让他们做好动工的准备。

　　“你刚才说什么呢？”大奔下意识跟着跑，一边推着其他人，一边回头问伍拾。

　　伍拾已经扛起沙袋跑上堤坝，也来不及回答大奔，只对他喊道：“快把拿到水柱给堵住！”

　　说着便抱起沙袋跳进水里。

　　“你干什么！”大奔惊骇不已，想上前阻拦却被别的民夫拉住袖子。

　　“别去。翻沙鼓水，不堵住江里的水口，大堤就会塌的！”

　　那民夫约有四十上下，提起“翻沙鼓水”这四个字，眼中也忍不住闪现出一丝害怕。

　　翻沙鼓水，是江水水位过高时，水渗进土层，将土中的细沙冲了出来。一旦这水泡变成水柱，那就说明堤坝底下的土层，完全被水冲出了一条通道来！

　　如果不尽快处理，那土层松软之后，大堤必然坍塌。

　　害怕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刻，老民夫已经组织众人扛起沙袋将水泡围起。

　　大奔担忧地望着跳进江里的伍拾，都手上的动作不停，和众人一起沿着沙环堆起壁垒。

　　“他就那么跳下去了，不会有危险吗？”大奔将沙袋放下后，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问题。

　　老民夫叹了口气，并没说话。

　　虽然现在的江水比之前平缓不少，但江底依旧暗流汹涌。伍拾抱着沙袋跳下去，是想找到江底的出水口将它堵住，但情况很可能不如人意。

　　很有可能连出水口都没找到，他就已经被水流冲走。

　　大奔见老民夫这样神情，心都漏跳了一拍，爬上大堤也要跳下去。

　　“大奔你做什么！”莎丽正和其他人一起寻找别的鼓包，见大奔要入江，吓得心神俱动，连忙喊住他。

　　“伍拾他跳下去了！”大奔哽咽道，“他刚才就那么跳下去了，我得去找他！”

　　“你下去有什么用！”莎丽爬上大堤，按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又看不清江底下的情形！”

　　大奔热泪滚滚：“可是……”

　　伍拾跳下江水后，没有一丝声响，连叫喊都没有一声。江水依旧滚滚东去，在夜色之中黑沉如墨，谁也不知道江水中是否又裹挟了一个年轻人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