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何谈归去来——九江篇12

伍拾点点头，因为腿脚发颤，索性不再站起来，就趴在沙袋堆上，接过底下民兵送来的新袋子，一层又一层垒上去。

　　几人在涛涛水流中接连运作，总算是在入夜之前重新堵住了堤坝。

　　七侠累得瘫倒在坝面上，侧头看看不远处的滚滚江河，都不免心有余悸。

　　“这回还只是小决口，若是雨继续下，恐怕将来还要有大决口。”蓝兔忧虑地说。

　　小决口就让大家忙乱成这样，如果决口再大一点……

　　“如果有那种情况，”虹猫摇头苦笑一声，“那就不是堵不堵的问题……是我们能不能逃得命出去的问题了。”

　　如果真有那种程度的决口，那整条堤坝都会失守，狂暴的水龙会将他们全部卷走，即便轻功最好的跳跳都不能从其中脱身。

　　蓝兔想了想，也明白他的意思，叹息道：“幸好民众被提前转移走，不然情况就真的麻烦了。”

　　“恐怕没有完全转移走。”虹猫撑着沙袋坐起身来，望向远方绿树掩映的村甸。

　　那村子离这里挺远，本来就有些看不清楚，此时雨幕濛濛，更是只能看到些许绿意，像是青绿山水画中的景象。

　　但是虹猫知道，这一段距离，对于洪水来说，轻而易举就能淹没过去。

　　而那边的村镇，足有几万人在居住，即便是分批撤离，此刻也定还有人滞留。

　　“还得撑下去。”他望着蓝兔说道。

　　蓝兔见他脸上挂有疲惫之色，不由心疼：“你先休息一下吧。”

　　虹猫微微摇头：“不能停下来。”

　　蓝兔见他坚持，又叹了口气：“你要量力而行，江水汹涌，不是靠一个人熬干心血就能停下来的。”

　　“这话与你也是同样。”虹猫微微笑道，见蓝兔眉头蹙起，便劝道，“好了，我们先下去吧。”

　　蓝兔微微点头，跳下堤坝，和虹猫一同粥棚中吃过晚饭，很快又回到此处。

　　这处大堤刚刚被冲破，要是不着意稳固，很快又会被冲破。而再次冲破后的大堤，肯定不会像第一次一样容易修复。

　　七侠依旧像之前一样，在沙袋之外钉上木榫，好将沙袋楔住，不至于水一冲就散。

　　有位精于此道的先生，画了一幅工程图，众人以此行事，很快就在沙袋搭起新的木架，构建起大堤筋骨，七侠提着一口气，带着众人来回奔波，堪堪在长夜将明时将外层堤坝筑好。这样，即便内层沙袋被卷走，此处大堤也不会被冲破。

　　但事情到此也不能算完。

　　将外层大堤筑好后，众人又重新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搬沙袋、楔木桩。

　　只有那些被水流带走了性命的人，安安静静躺在泥滩上，面容平静，仿佛睡着了一样。

　　小凤绕着他们走了一圈，问收尸的人：“你要把他们送到哪儿去？”

　　“先送到义庄。”收尸人仿佛已经麻木，神色间并没有太多悲恸，“如果义庄放不下，就借用衙门的停尸房。”

　　“他们的家人呢？”小凤低声问道。

　　“不知道，应该到别处避难去了。”收尸人套好马缰，坐上马车，“如果雨能早点儿结束，那他们的家人也许能早些回来，在他们尸身腐烂前把人给认领回去。”

　　收尸人在马背上摔了一遍，驾着简陋的灵车消失在雨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