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篇

邪死突然倚靠在他的肩膀然后落入怀里。

呼吸从浅至深，由缓到急，短短的几分钟，还不够他抱起跑到附近临近的卫生院。

吴邪软倒在他的臂弯，口鼻的鲜艳冉冉不息，明明吴邪那么清瘦，却那么多液体争先恐后的往外淌。

胖子吓得把筷子一扔哇哇大叫，惊慌失措的跟在他后面跑。

他们看着吴邪被放在移动床上，插上呼吸机，推进抢救室。鲜艳的红色跳跃，阖上抢救室的门，午后的日光应该热辣，却从门内投出口寒凉。

解雨臣正在打电话，语气非常急躁；黑瞎子沉默不语时不时抻着脖子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眺；胖子揣着圆滚的身体紧张的踱步，嘴里嘟嚷冒出一大串祈祷赌咒。只有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望着手指上滴答的艳丽在发呆。

医生很快进去，没多久急救室的灯转绿，床上的人重头到脚盖着白布出来。

医生说“抱歉，病人出血点过多，极速失血性休克，我们尽力了，请节哀！”吐露的话语无情且冷血。

其实也不能这么想，医生见过太多生离死别，他们不能有过多的悲欢，在激动悲恸的家属面前，尤其需要冷静。

“没可能呀，他刚刚还和我们一起胡闹，吃了一碗我亲手擀的长寿面，怎么转眼的功夫就躺那啦！”胖子颤颤巍巍的揭开白布，瞬间瘫坐在地上，他扯着医生的下摆跪在地上哀求，“医生，医生，您救救他，他还那么年轻，您再好好看看，说不定误诊呢？他是不是睡着了伙同你们一起开玩笑？他最爱忽悠人了？您再好好看看，需要什么？血吗？还是器官？我都有，用我的，你们把他推进去，救救他，你们救救他！”

黑瞎子一把禁锢住哭天抢地的胖子，半跪在那里，墨镜掩盖他的目光，神色严峻盯着那位医生。解雨臣的电话从手上滑落，他疾步走来，一把甩开还盖在吴邪身上的大半白布，解开西装外套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弯腰躬身抱起他往外走，对阻挠的医生护士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解雨臣把吴邪抱上了车，放在后座，他的头抵在玻璃上，双目紧阖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密密匝匝，鼻梁高挺，双唇红润，阳光打在脸颊，好一副美人午后小憩图。

胖子随后上车，紧挨着，一双手摸搓着吴邪的手背，想让冰凉的指尖重新温热。瞎子坐上了副驾驶，双手忖着额头，脑袋几乎快埋进双腿。解雨臣在开车，打了几次火。

他就这样双手抱胸静静看着他们糟糕的忙活，手忙脚乱。目光偶尔落在阖眼静谧的吴邪脸上，指尖余留的红色烫手。

太安静了……

解雨臣终于把车发动了，起步时吴邪由于惯性往前倾倒，被眼尖的胖子直接搂在了怀里，吴邪的发尖扫过他的衣摆，像数根松针穿透皮肤插进胸口，绵绵密密。

车子平稳的开了一小段，突兀的停下，吴邪的身子从胖子的怀里滑落一截。

“解语花，你丫怎么开车的，撞到天真，你负责啊!你赔得起吗？”胖子伸腿踢了脚驾驶座，红着双眼大吼。黑瞎子仰头，墨镜下似有水渍。

因为急停，后面的车辆差点追尾，骂骂嚷嚷摔门跑过来，瞧着里面的气氛又和和煦煦的敲开车窗问要不要帮忙。

解雨臣沉默的摇了摇头，哆嗦着双手重新打火、上路，车轮打了个转骤停，他气愤的捶打方向盘，趴在上面哽咽不语。

气氛一时僵持下来，后面车辆排起长龙，滴滴答答的声音与车内的静默形成两个世界。

僵局没维持太久，至少不用麻烦公职人员过来开单子调解。

吴二白来了，带着顶尖的治疗团队。他们把吴邪重新放上担架，抬上车开展一系列检查，贰京断后，非常友好的挨个往后面车敲窗道歉，做足了表面功夫。

吴二白不是个有烟瘾的，更何况在车上——结局已定，不过是抱着一线希望在自欺欺人！他沉着脸点燃烟狠狠地吸了一口，梗在喉头呛进肺里。

“小哥，怎么回事？”他没问哭得撕心裂肺的王胖子。也没问沉默不语的黑眼镜，他需要一个陈述的事实，不带主观臆断。

他抬头，与吴二白对视眼神有些发散，他别过头看着吴邪用力的揣了揣指尖，张张嘴没有说话。

他也想知道怎么了——吴邪，病，死，雷城，遗憾，感情……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雷城之行，病痛别离，遗憾愤懑，还有即将挑明天光的情感，怎么说变就变了？

他就在他身边，说说笑笑，阳光开朗，天真无邪，瞬息之间除了满眼呕出的红就剩下“请节哀！”

他们说什么，怎么他活了上百年都听不懂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