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各自的理念

　　天花板在重力的作用下逐渐崩塌，正沉浸见到神明的幻梦之中的维克多随着脚下的天花板向下坠落，位置稍微下降的他瞬间置身于路易斯之前规定的十倍重力生效范围之内。

　　在十倍重力的作用下，身穿盔甲的维克多直直地坠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在细密的骨骼碎裂声中，大量白色的鲜血从维克多身上各个部位迸溅出来，这些纯白色的液体在蓝色的地面上蔓延开来，腐蚀出一条条不断扩大变深的凹痕。

　　被剧痛强行从神明亲自来到深渊迎接他的幻梦中拉出来的那一刻，趴在地上的维克多嘴里冒出来了一声很轻的“诶”，被十倍重力压到地面上的他艰难地转动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裂了的眼球，四处寻找着那位值得他用尽一切去信仰与维护的神明，喉咙里还挤出了诸多意味不明的诡异音节。

　　当维克多的视线自下而上的接触到菲利普时，被他刚从大梦中醒来还一片茫然的眼神盯着的菲利普则是往手里的试管里添加了最后一种材料。

　　这管原本是菲利普在给荀悠解除完【血液燃烧】状态后立刻调配出来给她回血用的生命药剂就这样被他改成了一滴就能毒死恶魔的剧毒药剂。然后菲利普低头看着维克多，面无表情地一甩手，装着深绿色液体的试管飞向了维克多所在的位置。

　　因为这管药剂是出自菲利普之手，所以也在路易斯的赦免范围之内，因此，它不受十倍重力影响，速度极快地砸到了维克多的后背。

　　一声清脆的玻璃破裂声后，从碎裂的试管中流出来的液体，浇在了维克多的四对羽翼上。深绿色的腐蚀药剂流经之处，无论是羽毛、肌肉还是骨骼，统统化为了灰烬。

　　失去了羽翼的维克多痛苦地哀嚎起来，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刚才自己所见皆为就职了【心灵诗人】职业的娜娜莉针对自己的心灵漏洞，为他编织的无比真实的幻梦。

　　意识到这一点后，维克多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森冷，娜娜莉模拟出的神明降临时的场景，对于他这种狂信徒来说，是对他信奉的神明最大的亵渎，此时，在维克多心里的必杀名单上，娜娜莉这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玩偶的排名已经超过了她的设计者菲利普。

　　下一刻，白色的火焰以维克多喷薄而出的怒火为燃料，疯狂地燃烧起来。

　　在看到被十倍重力压制得只能贴着地面蔓延开来的白色火海，菲利普顿时脸色一变，他一把捞过荀悠，带着她往上一跳，与同时起跳的玩偶军团一起，躲过了瞬间延伸到他们脚下的白色火焰。

　　在菲利普起跳的那一秒，巡逻所第七层的地板在经受了维克多的血液腐蚀与火焰灼烧双重摧残后，终于支撑不住地崩塌了。

　　和崩塌的地板一起率先掉落到巡逻所第六层范围内的维克多一扭身，身处半空之中的他双眼死死地锁定着即将脱离第七层的娜娜莉，浑身闪耀着白色光芒的他手里多了一把荀悠之前见过很多次的淡蓝色长弓，只不过，这一次，在白色火焰的不断煅烧下，这把长弓的颜色逐渐由浅蓝色变为了纯粹到刺眼的白色。

　　凝聚着强烈杀意的白色魔力箭矢疾射而出，撕裂了瑞德升起的影子幕布，吹飞了马克邦制造的炎龙卷，打破了路易斯设下的规则屏障，最后，击碎了被菲利普利用【硬化药剂】强化了身躯强度的“娜娜莉”。

　　看着在巨大的冲击力的作用下飞到自己四周的娜娜莉，荀悠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只剩下躯干与头颅的娜娜莉。此时，他们已经落到了巡逻所第六层。

　　“格洛瑞丝，娜娜莉他们就交给你了。”平稳落地的菲利普丢出了一个防御性魔导器，他头也不回地对着处于魔导器防御范围内的荀悠这么说道，然后，荀悠就看到，菲利普的指间出现了无数根试管，每根试管里都盛着五颜六色的液体。

　　对面的维克多在看到菲利普指间的药剂时，拉动弓弦的手指又快了几分，在他将马克邦、瑞德以及路易斯接连射残后，菲利普也喝下了最后一管魔药，他原本高大、修长的身体突然开始了变化。

　　伴随着悠扬的歌声，一层深蓝色的光晕从菲利普的身上骤然扩散开来，娜娜莉手边的竖琴漂浮而起，散发着淡紫色光芒的它冲出了防御性魔导器吐出的结界，径直落入了已经变回人鱼模样的菲利普手里。

　　看着菲利普下半身的深蓝色鱼尾，正忙着把其他三具残破不堪的玩偶拖进结界里的荀悠愣了一下，她低头看了一眼颜色与菲利普的鱼尾如出一辙的地板，立刻带着被她最后一个回收的路易斯往前一扑。

　　在荀悠抱着路易斯完好无损的头滚进结界里的那一刻，菲利普甩了甩自己长达两米的鱼尾，他手指微动，一串宛转悠扬的音符自指尖洒落，与悠扬的曲调相反的是，从他身下由蕴含着海量水元素的魔力结晶铺设而成的地板上掀起的滔天巨浪。

　　深蓝海啸与从天空落下的纯白箭雨碰撞在一起，轰然巨响中，整个六层像是被按下了一键清空键一样，四周的墙壁以及内部的家居摆设全部消失不见，偌大的空间内，除了带着结界内的荀悠与那四个玩偶之外，就只剩下正在对峙的维克多与菲利普了。

　　扫了一眼脚下踩的地板，感受着里面压缩着的磅礴的水属性魔力，维克多苦笑了一声：“这是就是你之前一直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的事情。”

　　“嗯。”菲利普把手指压在琴弦上，但是却并没有弹动它。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有问题的？”对于这个问题，维克多百思不得其解。

　　对此，菲利普抿了抿嘴，轻声道：“认识你、不，应该说是见到你之前。”

　　“……原来，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你刻意设计的‘巧遇’啊。”闻言，维克多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才缓缓吐出了一句，“菲利普，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

　　菲利普同样沉默了一下，随即，他像是在斟酌措辞一般，语速迟缓地道“我知道，按照泽西亚位面的主流思想，你的做法并没有错。”

　　听到菲利普这么说，维克多的眼睛一亮，他语速飞快地开口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既然菲利普你是人鱼，那从别的位面而来的你应该也知道深渊里充斥着各种混乱与罪孽，这种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杀戮的位面不应该存在，让我们在神明的旨意，把这里变得更好吧！”

　　菲利普皱紧了眉头，毫不犹豫地反驳道：“虽然我确实是从其他位面来的人鱼，但是，我并不觉得这里什么不好的，不如说，在深渊位面的恶劣环境里，优胜劣汰才是最好的。而且，维克多，你口中所谓‘好’的标准，是由你所信仰的那个神明规定的吧？但是，每个位面的运转都有其独特的法则，维克多，你所属的泽西亚位面的那一套，并不适合放到深渊位面来。”

　　被反驳的维克多无视了菲利普对深渊位面的认同，他直接根据菲利普说的最后一句反问了回去：“为什么不适合？连试都不试，怎么知道不适合？”

　　见维克多只听进去了自己想听的内容，一副患了选择性失聪的样子，菲利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声音冰冷地道：“你这是打算进行位面入侵的前哨站吗？”

　　“入侵？你在说什么啊？传播神的旨意，净化沉溺于罪孽的恶魔，怎么能说是位面入侵呢？”维克多一脸愕然地看着眉头紧锁的菲利普，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菲利普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样。

　　“思想入侵也算是入侵的一种啊……而且，别忘了，你现在也是恶魔啊。”通过秘法暂时变回人鱼的菲利普烦躁地甩了甩鱼尾，看着同样是通过特殊手段变回天使的维克多，如此说道。

　　而依旧无视了菲利普前半句的维克多则是语气坚定地道：“不必担心，等我净化完其他恶魔，我自会自戕。届时，我的灵魂回归神的国度后，定会转生为天使，再度陪伴在神的左右。”

　　“唉……”看到维克多脸上流露出来的神色，菲利普十分心累地叹息了一声，他心里知道，这话题是进行不下去了，对于狂信徒来说，神明就是一切，不论这位神明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们都坚信神明的一举一动都是正确的，对于那些诋毁神明的言论，他们会瞬间屏蔽掉。不论何时，他们都会紧随神明的步伐，为自己的神明冲锋陷阵，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且做的毫不犹豫。

　　不是第一次面对狂信徒的菲利普看着眼前的维克多，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混乱场面，他捏了捏眉心，他收拾好心情，眼神冰冷地望向了对面的维克多：“既然你一定要坚持你那套理论，那我也只好动用武力，把你从深渊位面给清除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