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进忠告了病假，皇帝自知昨儿个向那人发了莫须有的脾气，便准了他歇息两日再来当值。

其实倒并非是他病的多严重，做奴才的身上有点小病小痛再正常不过，只要不会过给主子就不打紧。

但昨夜听完炩妃娘娘那一席话，他心里头乱的很，怕这会子在皇上跟前当值被看出什么端倪来。

他歇在庑房的软榻上，垂眸瞧着阳光透过门缝打在地面上的一束光亮，心中思绪起伏。

卫嬿婉从前厌恶他，他是知道的。

从他第一天认识她，他就知道，她看不上他，或许还带着些鄙夷。

即使她那般的下跪讨好，也不过是因为惧怕他，以及为着荣华富贵而暂时的忍辱负重罢了，在她得宠之后，那种厌恶和鄙夷更是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来。

可是现在呢？

昨夜她说，往后在这宫中唯愿与他常相伴，那神情是认真的，至少他没感觉到丝毫的厌恶之情。

细细回想起这几日，她便是想讨好他，也未必要做到主动献吻的地步吧，要知道从前她可是连手都不愿他碰一下的。

可前几日她吻了他，不但没有一丝不情愿，反而流露出某种得逞的喜悦，就好像亲吻他是她蓄谋已久的事情一样……

进忠知道自己应该停止这危险的想法，可他忍不住，犹如食髓知味般，他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在想，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可能，她说的是真的？

这般想着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听见有人在轻叩庑房的门。

天已经黑了，不知这么晚了会是谁，进忠摸黑点了盏灯，将门打开一条小缝。

皎洁的月光下，一身宫女装扮的卫嬿婉提着食盒站在门口。

“炩主儿？”

进忠愣了一瞬，赶紧把人拉了进来，又瞟了眼外面，才关上了门。

“您怎么上这来了？”

“听闻公公告了病假，本宫不免挂心…身子可好些了？”

进忠听着心里熨帖，刚想说自己没事，喉咙突然一阵刺痒，偏过头咳了一阵，这才发觉有些头晕。

“…奴才不打紧，倒是炩主儿实在不该贸然来这里，炩主儿如今贵为皇上的宠妃，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瞧见就不好了。”

“本宫自然知道，”

卫嬿婉扶着他靠坐在榻上，

“所以这不是换了宫女的衣裳嘛。”

她从食盒中取出粥碗，勺子舀起一勺耐心的吹去了热气，送至那人唇边。

“喝点粥吧，仔细饿着了胃疼。”

进忠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终于妥协似的，顺从的由她喂着把粥喝了下去。

罢了，就当他自己是病糊涂了吧。

他有些乏力的靠着软垫，头昏沉沉的，眼前的景象也令他感到如坠梦中。

夜半庑房柔和的灯光下，一身宫女装束的卫嬿婉坐在榻边悉心的照料他，这般情景倒真像是当初两人结为了对食一般。

“在想什么呢？”

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进忠回过神来，笑着扯了个谎。

“奴才在想怎么帮炩主儿得宠。”

卫嬿婉一听，脸顿时苦了下来，这些时日她不是没有过打算，可经历了梦里的那些，她总觉得累的很。

皇上新昭进宫的那几位蒙古嫔妃与她素来不睦，她试着亲近了几回都碰了一鼻子灰，如今实在没什么心气再去争抢。

“进忠…本宫不想争了。”

卫嬿婉搂着他的脖子，难得一副垂头丧气的泄气模样。

“炩主儿啊，没人凭白的愿意花些力气去争斗，可是在这宫里头，咱们不往上爬，就会沦为别人的垫脚石，”

他安慰的拍拍她的背，

“奴才也只是个奴才，庇护不了您，只能拼尽全力扶着您的手，一步一步把您送到那中宫的宝座上去……那时便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您了。”

听着他近在耳边的低柔嗓音，卫嬿婉轻轻笑了，

“你一直陪着本宫便好了，待本宫有朝一日做了太后，你就当本宫的总管太监。”

嚯，她这是要从当今皇上的手底下抢人哪。进忠哭笑不得，又不忍拂了她的兴致。

“是是，奴才全凭炩主儿安排，”

他瞧了她一眼，趁着她这会儿心情不错，赶紧嘱咐道，

“炩主儿早些回去吧，这边人多眼杂，不要再来了。奴才过两日就去看您。”

卫嬿婉不情不愿的撒开手，小嘴撅的老高。

“亲一下再走。”

啧，这个小祖宗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