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牺牲1

八月九日。

段野走在了他几乎从没走过的地方，头一次与来来往往的行人擦肩而过。

空气中混合着劣质香水味、二手烟味与臭汗味，一拥而上充斥鼻间，包裹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他。

他默默地走着，看到陌生又熟悉的面容双眼发亮，抬步正想跑过去，但是又生生停了下来，将自己隐藏在熙攘的人群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无法触及的远方。

他得了几乎所有人的宠爱，而他什么也没有。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阳光明媚，打在他身上投下影子，格格不入。

“儿子，你真是我们的骄傲！”

“欸，妈，你身体不好慢点走。”

“其实这点小事回家里庆祝就算了，没必要出去吃。”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你呀，从小到大就是太懂事了，一直不肯让我和你爸带你出去吃点什么。”

“这次你又考了年级第一，我俩就商量着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带你下馆子。”

“是啊儿子，怎么说咱爷俩今天也要好好吃一顿。”

“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们了我的好爸妈哟……”

他们经过了他，将他当成了一个偶然擦肩的陌生人，渐渐走远。

艳阳依旧，并没有像电视剧和小说那样，应景地下起倾盆大雨。

他笑出了声，抬头看着晴空万里，喃喃自语。

“真他妈嫉妒啊。”

—

九月一日。

二中和其他学校不同，不爱附庸风雅，校道两旁种的是无香的枫树。

每至入秋时，清风就会携着红叶，飘向诗和远方。

但这次校道尽头多了个人，是段野。

他叼着烟站在校门口，飘散的烟模糊了、柔和了他显得凌厉的眉眼。

褚明允并没有理会他，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去，却被段野拦住了。

只见他伸出了手，淡淡开口：“饭，给我。”

褚明允愣住了，怎么想也说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退后几步无声拒绝。

段野冷笑一声，走上前凑近在了他的耳旁，给了他腹部结结实实的一拳，愉悦地听着他压抑的痛呼声。

他身上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将这个卑劣的却受尽宠爱的天骄之子拉下深渊。

“明允同学，别让我再说一遍，”段野忍不住又给了他一拳，笑得很开心，“饭，给我。”

褚明允吃痛，另手捂住了腹部，掀起眼皮看向校门旁的保安，几乎是意料之中，保安就算看见了也当作是两人的玩闹。

身份高贵的人有特权，是社会公认的规则。

这可真是讽刺。

但是现在，他除了沉默……还有别的选择吗？

妈妈亲自为他做的饭菜，被别人抢走了。

对不起。

是我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