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长春道人呢？”
我问出了自己第一个疑问，也是最迫切的一个。长春道人和闻笛一体共生。要脱离共生不是得有我的妖力助之么？可如今闻笛却是以全然脱离共生的单独个体出现。实在令人费解。
闻笛正倒酒的动作猛然一滞，倒是一旁的齐衍之抬眼看到了他的反应替他接话道：
“为了让闻兄出来本宫使了些小手段，让长春子先睡几天。有些话我们得瞒着他。”
说着，齐衍之站起身，端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走向我将手中茶杯递给我。见我手都不抬，又伸出另一只手托起我颤抖的手，直把那杯茶半递半塞的给了我，眼神带笑的看我继续道：
“想必上次长春已然和你说起过关于闻兄的共生之法。但你那次很快就逃了，有些话还没来得及一并说与你听。这共生之法虽好，但也有其弊病。”
他说到这，坐在桌前的闻笛突然将手中的酒杯用力地往桌上一放，细微的瓷器裂音被我捕捉。
“所谓共生之法，不过是我当初为了逃避天劫想出来的下下之策。虽然现在跟你说是下下之策，可那时的我却沾沾自喜自己找到了如此便捷的法门。”
闻笛长长的叹了口气，眼神都暗淡了下去：
“遇见长春子的时候，我的共生之法初成，天劫在即。是以我并有再去选别人。而长春子一心想要成仙，于是我便骗了他说共生之法能让他更快的修成仙体…”
“可当我的元神离开我的肉体进入长春子的身体里，逃过了天劫之后。我才发现我根本无法脱离共生，甚至我根本无法自由支配长春子的身体。就连妖力也被他渐渐取走。而且凡人寿元终归有限，长春子一死我也会死！”
“叮。”
那只酒杯终于碎了。有鲜血混着杯子的碎渣散在桌上。
我不为所动，动了动站得有点酸的脚，无意间却发现我身旁的齐衍之在看到那带血的碎渣的时候修长的剑眉微微皱起。眼神里居然闪过一丝担忧。
“凡得到必有失去。天道守恒却有什么奇怪的。”
我道。
这话一出口出口，闻笛没什么反应，倒是齐衍之冷笑了两声，一边走向闻笛，一边拿出袖袋里的丝帕，拉过闻笛的手，轻轻的将他手上的残渣和血渍擦干净。
“木兄不愧是有仙根之人，这话说得轻巧自然。你信天道，我们却不！”
齐衍之的话冷冷的，带着不容置否的威严。这样的感觉倒是和乐人间一模一样。
闻笛好像一点也没被影响，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和长春子共生的几十年时间里，我一直在找破解共生之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直到二十几年前，我在西国遇上了一只半妖，她身边居然跟着一个冥府阴司的大神。我亲眼见他把一个四分之一妖怪血统的孩童借由半妖母亲的妖力重塑了一个凡人的肉身。”
我的心里猛然一震，这，那个半妖和那个孩子说的不就是乐人间和她的母亲么？
“那个半妖，最后到底如何了？”
我忍不住发问。
“灰飞烟灭。”
齐衍之平静的说道。
我心中一动，乐人间是否早早的就知道了？或是她根本不知道到现在还心存希望。
齐衍之以为我是被吓住了，连忙接着说：
“木兄放心，我们只是想借由你的妖力帮闻兄脱离共生，并不会要你的命。这点本宫保证。”
“为什么是我？”
世上妖怪成千上万，怎么就是我呢？
“因为你出现在了乐儿身边。”
齐衍之答我。
“你们一直监视乐人间？”
齐衍之转身面对我：
“乐儿从小流落宫外，本宫作为哥哥自当多加照拂！”
我正想出言反驳，但细细想来似乎齐衍之对乐人间也并没有做什么不利的举动。
“呵呵呵。”
闻笛掩唇轻笑道：
“你说这话骗的了别人骗不得自己。不若诚实些实话实说吧阿衍。不就是我们见那尊大神与你妹妹关系不一般所以一直监视着，直到几年前意外遇上了这位木白杨。所以你才利用你父亲设了个局测试了他的妖力，测他与那位大神到底是何关系么？结果就是……那位大神果真催动风雨救下了他，带走了你妹妹。”
齐衍之叹了口气：“呼，我也是赌了一把，千年的大妖不是没有，可要遇上太难。而遇上一只有可能长出人心的大妖就更难了。我也只是看到了那位大神居然对接近乐儿的他放任不管，所以只能赌一把，赌他能长出人心。最终妖力能为你所用！”
是的，共生之法的解除需要的妖力，是掺了人欲的妖力，因为需要用它来抵御长春道人充满欲望的人心。
“如今，我们已经和盘托出了，接下来就换你做决定了。”齐衍之说着。
闻笛眼神直勾勾的望着我。
“太子殿下说的生生世世和乐人间在一起的法子是？”
有了人心就会生出人欲，而我此刻的欲望只不过是求一个能和乐人间在一起的方法。如此迫切，一点都不想隐藏。
齐衍之带着我来到了珑月宫的西华园。乐人间被他从天石城带了回来，囚在了此处。
“你放了她，还她自由。我便答应你。”
“你答应我，我便让你和她一起。”
齐衍之毫不相让。
“我若不是自愿，你们也取我妖力不得。”
我直言道。毕竟我还有雾白生的法印。
“木兄，你知道么，我留你一条命是因为我答应了乐儿。乐儿是一国公主，本就该留在宫…家里。我们才是她的家人。”
齐衍之有些动情的说道。
而我无言以对。
一阵清风吹过，一旁的树上被卷下了好多的绿叶。其中有一片飘到了我的手中。我端详着那片绿叶良久，心中百转千回道：
“好。我答应。但求你能给她一定自由。至少能让她回酒坊。”
齐衍之考虑了一阵答道：
“待到我与闻笛兄共生之日，只要她愿意，我会让她出宫回到酒坊。”
我点头欣慰的便要走，齐衍之却又把我叫住说了一句我怎么也想不到的话：
“木兄，”
他叫住我，
“在下也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看在我是乐儿哥哥的份上答应我。”
我转身疑惑的看着他。
“在下区区凡人能在这世间也不会百載，”
我注意到他自称变了。
“我希望你能在我百年之后再帮闻兄一次。当然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连同所需要的妖力我也会备好。你只需要看着他…”
说到这，齐衍之轻轻咳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枯黄的树叶刚巧落在了他的发髻之上。而他迎风而立并无任何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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