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小院
寻药的事终是告一段落,陆绎在书案前,提笔洋洋洒洒地将杭州之行做了简略的奏报,但信中对于余家之事还是遵从了余婆婆和余笙姑娘的意愿并未多提。
“岑福!”
“大人”,岑福应声入门。
“岑福,明日你带着蛇果先回京,还有把着封信给我爹。”
陆绎将两封信还有一个锦盒递给岑福,又叮嘱道:
“到了京城后,余家后人的事莫要多提”
“属下明白,大人还有吩咐吗?”
“没有了,路上小心。”
“是,大人”,岑福接过陆绎递过的信与锦盒便退了出去。
寻药的事完了,但是两浙巡查的事才刚开始。陆绎用过午膳后,便去了杭州衙门调取盐运税报。本来这等小事派手下去取或是让衙门的送来便可,但后来又想到来杭州许久还未去拜访过杨程万,就自己来了衙门。
“杨捕头何在?”
衙门的小厮见是陆绎,慌忙行礼:
“回陆大人,杨捕头在后院卷宗室,大人请随小的来。”
陆绎跟着小厮来到后院。
“杨捕头,锦衣卫佥事陆大人来了”,小厮恭恭敬敬的敲门。
杨程万闻声打开门,见到陆绎有些诧异,但还是依着官衔行礼。
“卑职杨程万参见陆大人”
“前辈莫要多礼”
眼见着杨程万就要跪下行礼,陆绎及时的扶住了他。
“您是言渊长辈,不必多礼。今天就是来看看您,望没有打扰到您办公。”
“陆大人言重了,大人里面请。”
杨程万与陆绎进了屋,便立即有小厮上来奉茶。
“陆大人请喝茶!”
“前辈请!”
陆绎端起茶杯,轻轻掀开茶盖便闻得茶香四溢,细细品了一口,才幽幽闲聊道:
“仔细算来,我与前辈有十五年未见了吧。我记得您离开京城的时候我还只是个5岁的孩子,您走了之后我还伤心了许久,哭着闹着要找杨伯伯。”
杨程万浅嘬了一口茶,放下茶杯无奈笑道:
“多谢大人还念着我这半残之人”。
“前辈当年为何离开锦衣卫,我记得您与父亲一直都是十分交好的兄弟。怎得一夜间生了嫌隙,断了情分。”
“唉~都是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那时候年轻气盛,事事都要争个对错,论个是非,现在想来也是荒唐可笑。当年余康案我誓要为余家争个清白,螳臂当车被以乱党同谋论处,而你父亲则选择蛰伏,养精蓄锐。如今看来你父亲才是对的,位及锦衣卫最高指挥史重申了当年的冤假错案,为故去的人洗刷怨屈,而我只能蜷缩在杭州这小城里苟且偷生。”
“前辈莫要这样说!当年余康案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您一人敢站出来为余家平冤,这份忠义之气值得钦佩!”
“当年的事不提了,你爹在京城可好。”
“很好,就是一直记挂着您。他虽嘴上未说,却总是独自一人看着您的绣春刀出神。”
“想当年我与你爹一同参加锦衣卫选拔共历生死……。”
两人聊了很久一直到傍晚时分,期间杨程万提起了很多以前在锦衣卫与陆廷并肩杀敌的事。感慨着事事变化无常,时光易逝转眼间他们都老了。这些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整个人便释怀了不少。
陆绎看着外面残阳斜坠,估摸着衙门捕快要回来换值了,便寻了个理由告辞。
前脚刚出衙门,便碰到杨岳下值回来。陆绎疑惑今夏怎么没跟杨岳一起,平日里他俩可谓形影不离。
“杨岳,今夏还没下值?”,陆绎行到杨岳跟前问道。
杨岳没想到会在衙门门口碰到陆绎,有些吃惊:
“参见陆大人,大人找今夏何事?她休沐了,您有什么事卑职可以替您转告她。”
“无甚要紧的事,平日休沐她都会去哪里?”
“呃~以往休沐她不是帮袁大娘卖豆腐就是蹲在衙门卷宗室里,今日没见她来衙门应该帮袁大娘卖豆腐去了吧。不对!她昨天说,易公子今天好像要在醉仙楼请她吃饭,这会应该在醉仙楼吧?”
“易公子是谁?”
陆绎皱着眉头问道,似乎好像从来没听今夏提起过。
“易公子是易府的三公子,估摸着应该是袁大娘给她寻的相亲对象吧!”
虽然在外人面前八卦今夏相亲有点不厚道,但是杨岳实在不会撒谎,只得如实禀告陆绎。
“嗯,行了,你回去吧!”
陆绎到醉仙楼时正值华灯初上,酒楼里人声鼎沸好一番热闹景象。赵掌柜在柜台里算盘拨得啪啪作响,胖乎乎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掌柜的”,陆绎直径走到柜台前。
闻言赵掌柜抬头,发现来人是几月前个月王大人在醉仙楼宴请的锦衣卫连忙行礼道:
“小人……小人参见陆大人,不知道大人为何事来,可有需要小的效劳。”
“无事,衙门里的袁捕快今日可曾来过这里?”
见陆绎只是来寻人的,赵掌柜长吁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大人说可是杭州衙门里唯一的女捕快袁今夏,袁捕快?”
“嗯!”
“袁捕快刚来不久在二楼玄字号雅间,小的让小二带您上去。”
赵掌柜想起来半盏茶前刚上楼的今夏,作的是盛装打扮。想来约的人应该是这位京城的锦衣卫公子,暗叹道小捕快果然有手段,才几个月便将这位锦衣卫收入囊中,便善解人意地招来小二带陆绎上楼。
小二带着陆绎来到二楼玄字号雅间,可能是等的人还没到,门是开着的里面只有今夏一人。小二正要出声,陆绎摆手制止让他退了下去。
自己负手立在门口,并未进去也没有出声,而是远远的看着里面的小姑娘。鹅黄交领上袄配织金梨花马面,头发被挽成简简单单的双平髻,灵动又不失温婉。可能是第一次做此装扮,小姑娘颇有些不适一会儿理理衣服一会儿又凑到茶杯前看看面妆。
“易公子,今夏已经在楼上”,楼梯口传来听见袁大娘说话的声音,陆绎转身进了隔壁的雅间。
屋子里一阵鼓捣自己的今夏闻声,知道娘亲已经带着易公子上楼来了,赶紧端端正正坐好。但她动作有些大,袖子不小心碰倒了茶杯。慌里慌张地扶起茶杯,又卷起袖子把茶渍擦干。一切收拾如初,还特意在脸上堆起乖巧的笑容等着娘亲他们进来。
“今夏,易公子来了。”
闻言,今夏对着俩人浅浅一笑。袁大娘领着易公子进了雅间,见今夏果然老老实实的,心里颇为宽慰,暗自高兴这次相亲估计应该有戏。
“易公子这是小女今夏,你们坐下慢慢聊。我就先走了,晚上还有豆干要卖。”
袁大娘热情的招呼易公子入坐,见自己的任务已经达成,朝着今夏使了个眼色便退了出去,还贴心的为两人拉上门。
又透着门缝看了眼今夏,见她并未出什么幺蛾子便安心的卖豆干去了。
陆绎在今夏他们隔壁雅间,让小二送了壶清茶与茶点。两个房间隔音效果不好,陆绎耳力又盛于常人。隔壁的声响听得一清二楚,袁大娘走后便听得今夏颇为热情地开聊。
“易公子,你好啊!”,今夏提起茶壶想要给易公子倒杯茶,奈何袖子有些碍事,她费了老半天才把茶沏上,尴尬得朝易公子笑了笑才放下茶壶。
“袁姑娘,你好!”
“听我娘说易公子前段日子回乡祭祖了?易公子祖籍是哪里的?”
“易某祖籍是京城人氏,这次回京主要是参加春闱考试,有幸了得个了榜眼便多留了些时日告祖祭宗。”
“喔~那恭喜易公子金榜题名,在下以茶代酒先祝贺易公子”,今夏举起茶杯,一激动就忘记了矜持,颇为豪迈地一干而尽。
“多谢袁姑娘”,易公子轻轻与今夏碰了一下茶杯。
“不过易公子既已考取了功名,杭州的这些商贾富甲不应该都要排着队祝贺你吗?怎么感觉这事在杭州毫无风声呢?”
今夏有些疑惑,这段日子杭州城里确实没有任何关于易公子金科提名的风声,往往这些考功名、结亲、和离西家长东家短的传得可不是一般的快。今夏暗自嘀咕,这易公子的保密工作也未免做的太好了。
“家父的意思是等朝廷任职文书下来后,再宴请父老乡亲们,这样也不会太过于铺张浪费。”
闲聊间,小二已将上楼前易公子与袁大娘点的菜陆陆续续上齐,热气腾腾的都是今夏爱吃的,馋得她直流口水。
看着两眼发光的今夏,易公子无奈笑道:
“菜齐了,袁姑娘边吃边聊吧!”
虽然很馋,但是为了对得起今天的装扮,今夏还是抑制着自己,小口的夹着菜尽量让自己看着娟秀些。
“易公子如此节俭低调,日后必定将是个爱民如子的清官,那易公子将要在何处任职呀?”
“杭州知府,文书应该这两日就到了。”
“易公子任杭州知府,那王大人呢?”
今夏有些吃惊,没想到相个亲还相到个大瓜。
“据我所知王大人应该会调任两浙巡抚!”
“喔~那以后我岂不是要在易公子手下当差了!”,今夏一下反应过来,举起茶杯笑呵呵地再敬了易公子一杯:
“易大人请多多关照!”
“哪里!哪里!论杭州的事姑娘懂得比我多,到时候我俩成亲了,官场上的事还要袁姑娘多多提点。易某上任后定是要重整杭州官商相护,骄奢淫逸的浮躁风气。成亲后袁姑娘也不必辞去衙门的差事相夫教子,一样可以在衙门供职,到时候你我夫妻二人共同守护杭州,还百姓一个清平之世。”
“噗~”
今夏一口茶水喷桌子上。这,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一下就扯到成亲后了?还夫妻二人齐力守护杭州,她只是答应来见见易公子,可没说要嫁他。这易公子进度怎拉的这样快,都考虑到婚后了去。为避免事态发展失控,今夏颇有些尴尬道:
“那个易公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那个……这个……呃…………。”
今夏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让易公子如此坚信他俩会成亲,尴尬得这个,那个楞是没憋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来袁捕快就要觅得良缘,寻得锦绣前程,成为知府夫人了!陆某就先恭喜了!”
“啊???”
今夏一回头,便看见陆绎冷着脸站在门口。有些惊愕,相亲让陆绎碰上,她觉得很是尴尬还有点丢脸。
“大…大人,您怎么在这?”
“恭喜!”
看了屋子里两人一眼,陆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今夏尚未从上一波易公子带来的错愕中缓过神,见陆绎又冷着脸走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大人!这,这……易公子!那个……”
今夏蹭得一下站起来,想要追出去。
“袁姑娘!”
不明状况的易公子眼看今夏就慌慌张张的追出门,急急出声唤住今夏。
“啊?”
还没蹿出门口听得易公子的声音,今夏回头便看见他一脸懵掉的神情,一时间竟不知道是接着和易公子解释,还是跑出去追陆绎。
“那个易公子,今天就到这吧!您如今金榜题名,又将任杭州知府,前途无量将来必定会有一个漂亮温婉的世家小姐与您共结良缘。我就是一个小捕快,您值得更好的女子。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您请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