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敬酒

我将头偏过去，不太自然地开口：“擎魂，好久不见。”

圣君牵了牵嘴角，神色亦不大自然。但看得出，他有些欢喜于我们的重逢。

我们无话可聊，再度陷入了无边的沉默。但闻四周一片喧嚣，应是宴席要开始了。我立起身，一队穿着鲜红的小仙娥在目光尽头隐隐约约地走来。好像是要开宴了。

“我要去敬酒了，再见。”他的声音不痛不痒地划过我的耳边，留下不太真实的别离的印象。

我微微颔首。也许，逃离是最好的方法罢。对于我们，相遇，相识，相知，或许是错误的罢。

可为什么会错的那样美丽。

圣君紫金的、华美的袍，在灯光交织之下，渐渐远去。

初绮柔声呼我：“灵兮，灵兮。”

我以沉默回应，起身，朝她招一招手。莫置神采飞扬，朝气十足，就在温清长老身边侃侃而谈。我想起了那天他说的话——“我就和初绮挤一起咯。”

那一刻我的惊愕犹如天雷，贯穿了我整个身体。没错，莫置应该是喜欢初绮的罢。

莫置喜欢初绮。

初绮喜不喜欢他？这还有待观察，但我此时此刻见到的初绮，一如当日初见时的娴静、端庄、甚至是仙风道骨，似乎什么都没变。初绮，你感受不到吗？莫置对你的感情？

心里有个秘密，便如吸了水的棉花团，沉重了三分。

温清长老与爱徒们谈着谈着，便开始应酬。许多敬仰温清长老的弟子、其他门派的后生，纷纷上来施礼。我和初绮他们照例起身，还礼回去。长老看起来很开心，轻抚白须长髯，鲜少地露齿而笑。

鲜红衣裙的小仙娥端来凉的、温的小菜，并碗数只、箸数双、勺数只，摆到眼前。我正对着的长桌，设计极巧，可自由、灵活推移，方便各位的出入。

身边的位子渐渐满起来，初绮传来一张字条，告诉我，我的位子至关重要：后为比目族的几位大臣，前有冥界阎王的兄弟，右是魔道大派八苍门的圣君，让我切记——注意吃相，注意吃相！

我差点喷出口中的花茶，这个“风水宝地”是给我特意准备的罢。还有，圣君擎魂他，早就去敬酒了，哪会回来呢。

我正打算写些什么传回去，转念轻叹，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桌上漱口盂中。

“跨年大宴即将开始，请诸位用膳、欣赏歌舞。今夜为庆新春，与君共度良宵佳节，实是大幸也！”穆湾师兄念毕宴会词，行一小礼后下台。

木箸搁放在盘边，一声清脆。四面八方，唯我孤寂。小菜有我爱吃的凉拌海带丝儿和榛子软糕，但是我下不了箸，苦劝自己，今儿是好日子，不要作出奇奇怪怪的样子。

“怎么还不吃，要我喂你？”圣君的声音幽灵一般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猛地转头看他，一手托腮，一手轻叩长桌，甚是清闲得趣。可怜我还以为他下了狠心诀别，要离我千里，没想到是会错了意。

擎魂看破了我的心思，笑声清朗：“承你所望，敬酒归来。”

我忙忙转回头去吃饭。他还在，多多少少给我一点心安。彼时烟火声四起，“砰”地绽开一簇簇绚烂，而此时已是子时过半。

新春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