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惘然

“你可不能再造次了。”

我垂头坐在姐姐面前，姐姐的教诲一段段的，长如山水纸卷。

莫置没有再侍弄花，执着纸扇，半开半合。

“好罢，到此为止。”姐姐估摸我也没有兴致再听她训诫，便结束了。

我的手指绞着帕子角，幽幽的迷谷仙君的声音又传来了：“这是女君给帝姬的礼物。”

一盆茂盛的俱苏摩花，清雅仙逸。

初绮又穿着我与她初见时的白袍，静静地看那不惹红尘的花儿，许久，指尖轻轻在桌上点了点：“凤九大概是想让你收收凡心罢，毕竟这园里，凡间来的花朵太多了。”

莫置并不置辩。后来，他便一盆盆把那些凡间来的花朵移到荒渚野陇去，任其自生自灭，不问花事兴衰。

那日后，我便更加清心寡欲起来。

银刃第数次在掌间翻转，这时候我心中只有把剑练好的念头。每当放下灵犀剑，那天的情景就会浮现。

擎魂手肘支在地上，双腿半分，全身成为一道禁锢我的牢笼。听完我的话，什么都没有说。他的目光是阴戾精锐的，狠戾到值得恐惧。

而恐惧正像水一样漫上我的脚跟，手臂，心。我合眼，又睁眼，感觉身上一阵阵冷。

他还是那个不容污蔑侵犯的圣君。可当时我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而他用无尽的愤怒，来掩盖自己伤心欲绝的事实。

“想杀我，何必用一把小小的匕首呢。”低沉而戏谑的声音，在我听来很难受。

“我没有这个念头，不要污蔑我。”合眼，因为我不敢看他。

“污蔑？呵！”

一瞬间，大衣里变得有些空荡，几乎同时，有寒光闪闪，摔落在地上，就在我的耳边，靠的那样近。我的呼吸急促起来。

我的身子受制更紧了，霸道的圣君逼得近了：“魂灵玉和灵魂玉既已合一，我何愁听不见你和复庆的对话。”

“你居然——偷听我！”恼怒的手抓住了他的臂。

“我没有十成十放心你和他讲话。实话说。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他污蔑我的一切，都是他的所作所为。”擎魂淡淡道，仿佛在说家常。

我的瞳仁倏然放大：“不可能……不可能的，庆哥哥不会这么做。”

撒谎的人，瞳孔会放大。

“那你凭什么认定我会那么做？”我的身子被他紧紧钳住。

我沉默了，的确没有理由。但在我的潜意识里，擎魂是强者，庆哥哥是弱者，所以擎魂的作案嫌疑……

“我为什么要让心上人的至亲羽化，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逼问是一记清醒的耳光。“心上人”三字让我心如刀绞。

突然他离开了我，沉默地站起。

“其实，羽化的仙神可以归来，只不过，几率不大。”

“什么——？”我一时间忘却了前事，讶异地盯着他。

“的确如此，”他不愿多说，向门外吩咐，“潇湘，送客。”

我离开了八苍门，此时夕阳已经完全沉进苍茫的山中，回首燃烧的残余的血红，感觉这一天又是信息量巨大的一天。我的心境也逐渐走向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