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一座城来爱你（3）

今年冬日冷的出奇，屋檐上结下的冰柱子仿佛尖刀悬顶。

暮雨哆嗦着拉上衣裳，不由得想起还在病中的暮诗。她不由得想，如果暮诗不是真的装病，此时大概已冻得喘不过气了吧？

她心底里生出一点点不忍来，从衣柜内取出两件袄子，挨着雪送了去。半年来，无论她俩再如何交恶，都是见不得的另一个受苦的，儿时那段乞讨的日子是那样历历在目，没有什么比寒冷和饥饿更为恐怖。

远远都还未走近，便望见大雪中列了一堆雪人，再走近几步，才看见是两个落满雪花的人，一个是脸色苍白的暮诗，沐浴来怔怔的看着，另一个则是她日日梦见的顾荀。

"八年前，我亲眼看见暮雨那样对你，自那一刻起，我便决心要护你周全，这八年来，无论你愿不愿意我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过心意。"顾荀的眉头微微锁着，眼神轻柔得仿佛无声无息。暮雨瞧得痴了，一如八年前初见那日，目不转睛心跳如雷。隔了漫长的八年，她终是又等到他露出那样极致温柔的神情了，简直要命。

暮诗却是退了一步，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偏生一双眼却仿佛凝了万千话语，她有些不知所措，目光躲闪间却不经意瞥见了不远处怀抱着棉袄的暮雨，她的目光一晃，即刻便回过头去:"我地位卑微，不似暮雨千金身份，又怎能配得上少爷。"

这话虽是对顾荀说的，可她的目光却穿过他，直直落在暮雨身上。依旧是那道可怜的目光，裹了恨意与得意。

"暮雨算什么！若没了那点心机，现在她才该是那个卑贱之人！"顾荀冷着脸道。他眼里满含厌恶，声音透茫茫白雪，一字不漏刮到暮雨耳边，仿佛一个狠厉的耳光悦耳动听。

暮雨愣愣地看着，眼睁睁瞧着姐姐暮诗眼里闪过刹那的快意，引着顾荀走向别处。她便一直一直地站着，任白雪将抱着棉袄的她堆成了一个胖雪人。

原来是这样，难怪半年前他看到了目光是那样鄙夷，原来虽是在逗猫？所有的一切他却也都看在眼里，年幼的他看见了她的翻脸无情，看见了她的心机深沉，一早便揭下了她的画皮，他又怎么会知道，她是为着他才去做了恶人，倘若早知道，早知道他会因此而爱上姐姐，她宁肯被撵回街上做回叫花子。

只可惜，多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这一夜暮雨感了风寒，病恹恹卧倒榻上。她心底压抑，也顾不得身子难受，加了件衣裳便踏出了顾府。

夜空是混浊的，月亮也变的毛茸茸。

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待抬起头来时，暮雨才发现自己立在镇上最大的青楼门口。虽是三更夜，老鸨只一错愕，随即也媚笑着迎她入内。

青楼里酒香盈袖，歌舞缭绕，连雾气都是粉香的。暮雨只觉得头脑发沉，步子却控制不住的朝里头走。末了，甩出身上所有的银两:"把你这儿最红的姑娘叫来。

她未饮酒，眼神却自带了七分醉意。鸨母先是不知所措，见着了银子又立时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转过身去。鸨母喊了什么，暮雨没听清，只记得不一会儿就嗅着一股清香，一个着牡丹色衣裳的女子已俏生生立在跟前。

暮雨抬起头，上下打量眼前人，片刻才失望道:"还以为有多俊俏，倒也不过如此。"

她跟前牡丹衣的女子竟也不恼 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抬手替她添上一杯温酒。"能迷惑住男人的，难道姑娘还真以为，只凭一张脸就足够？"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听着却最舒服，暮雨困惑的转过头，再次仔细的打量起她来。

一双不算大的杏眼，最多可称的机灵，五官里面唯一出挑的便是小小高挺的鼻子，除此之外，再看不出分毫青楼头牌的风韵，可是为什么她一说话，连自己都会控制不住心跳呢？

她想了许久，总算忍不住开口道:"迷惑得住男人的，难道不止脸蛋吗？"

牡丹衣女子嗤地笑了，接口道:"如果只靠脸蛋，你以为我是凭什么留得住来死万千男人的心？"

她的声音自信傲气，说话的点子，踩着眼睛里的光彩，暮雨听的深思不已。

迷惑得住男人的，难道不就是脸蛋吗？是了，她与姐姐暮诗长了一模一样的脸，可顾荀却那样讨厌她？那样宝贝姐姐，如果只为一张脸，他不会伸出两颗心。

又隔了许久，桌上的温酒也冷了起来，只见暮雨的眼神上那亮了起来，她整个人突然焕发一种奇异的光彩，他目光灼灼地望着牡丹衣女子:"多少银两都可以，只求你教我，如何得到一颗男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