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一座城来爱你（2）

云白风清，碧天若洗。案上一只小巧的错金香炉里，溢出一团团雾袅袅的香气来。雨来打了个呵欠，眼睁睁见着那团香气倾刻间灰飞烟灭。

她透过筛子似的密密麻麻的窗栏，望向那片给割成无数细长条的天空，不留神间，似又念起8年前初来府上时的情景。想得头痛，她低下头去，案上及时多出一杯香茗来，腾腾热气混入焚香中，顿时眼前白雾茫茫。

暮雨望着跟前男子，心底片刻前的不适已通通消失无踪。她捧起茶杯，眼里满是得溢出的喜悦，良久才半是玩笑的说"那么好，记得给我送茶？"

男子不为所动，模样刻板冷淡"暮诗病了，你该去问一问。"

暮雨的笑还凝在嘴角，目光却在刹那凉了下来。她不动声色的将茶搁回案上，无神地冲他点了点头。直到男子转身推开屋门，她眼底的落寞才一点一点汹涌出来。

他会心疼一条猫的伤势。会挂怀一个下人安危，却独独瞧不见她的心。

八年前一个瓢泼大雨，她遇到了面色苍白抱着湿漉漉猫的他。那是他是镇上首富，顾家的少公子，举止间是那样温柔而好看，而他是顾老爷新收的义女。

她蹑手蹑脚朝着他走去，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生怕猫抓坏了他。却怎知，他猛然抬起头来，望向她的眼神竟与片刻前对猫的截然不同。那满含了戒备与鄙夷的目光，她一生都不会忘。

暮雨怔怔望着那杯已然冷去的香茗，半响后回过神来，也起身推门离去。

暮诗住在最好的下人房里，虽说是最好，可却也仅仅是单独的木床罢了。暮雨推门而入时，她正睡得深沉，一双眼闭得密不透风。

八年的时光是多么不公平，暮雨望着病倒的暮诗，纵使原本是一模一样的孪生姐妹，可姐姐暮诗的手心满是绵密的纹路，苍老如皱，她的眼神总也飘忽而阴郁，看谁都似含了一汪愁。不似她暮雨，颜比花娇。

半年前她背叛了自幼宠她的亲姐姐，做了顾府的大小姐。

暮诗眼皮微动，半响后缓缓睁开眼来，见暮雨立在床前，却也不惊讶。她一双眼静静凝视着暮雨，目光里是无声的可怜。

暮雨恨透了这目光，立即向后大退一步道:"别再装可怜了，顾荀不在这。"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奇恼怒，八年来日日见这样可怜的目光如针深深扎入她心底。

"你如果不害怕，又何必这样大声？"暮诗幽幽道。她目光里是不变的可怜，给这高高在上的目光一扫，暮雨顿觉底气又少了一分。八年来她最怕的便是姐姐暮诗，怕遇到她的眼睛，怕被她的目光在身上穿出个洞来。

她一直深信姐姐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他那双悲悯的眼神里头，一定酝駺了一个又一个毒计。无论是人前装病晕倒，还是躲在假山后流泪，再恰到好处给顾荀瞧见，她每一步都计划好好的。

想到这里，暮雨更觉得那双眼睛如鬼幽怨。他不敢再瞧，逃也似的推门离去。

她与姐姐或许天生就是对头吧，如果没有半年前的那场雨，那条不归路，他们会不会像寻常人家普通的亲姐妹一样？暮雨望着池塘里打转的大红鲤鱼，呐呐自问道。

那个怀抱着猫的少年，从八年前初次遇见，便扎根在她的心底。她相信他有极致温柔的一面，只不过不轻易显露人前。

八年前只因偶然侧过头瞥见，整日不吭声的她竟是石破天惊一声"爹爹"，生生夺去原本属于姐姐的荣华富贵。那时她只知道，那个怀抱着猫的安静少年周身有着神秘的吸引力，只一眼便误她流年枉。她瞧的痴了，待回过神时，恰见顾老也那节满是皱纹的食指已落在姐姐跟前。

再后来，她费劲心机，却求不得顾荀正眼瞧她一眼。落雪日她在集市上买了热烘烘的羊奶羹，捂在怀里飞快的跑回来，他原封不动的赠给了暮诗，艳阳天她满头大汗揉了一天的肉丸，选的都是最好的肉料，最后一颗不落地出现在府上养的猫儿碗里。

暮雨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腔心事成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