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黑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走廊上听不见一丝动静，除了几个男生较为急促的呼吸声外，听不见任何声音。

漆黑的走廊上，四个人丝毫不动地站在楼梯口处，他们望向看不到尽头的长长的楼梯，没有蔡玟莱的脚步声，也看不见蔡玟莱的身影。

肖恩书很敏感的察觉到楼梯拐角处渐渐显现的身影，蔡玟莱的脚步不急也不慢，他缓缓走上最后一层楼梯，然后来到四人身边。

“为你点赞。”肖恩书的声音较为儒雅平缓，听起来如春风拂过，宁静而又平和。

蔡玟莱向四人竖起一个大拇指：“棒。”

“那么，接下来该我了。”肖恩书把眼镜摘下来递给蔡玟莱。

“书书，不戴眼镜能看清路吗？”肖恩书的身材较为纤细，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书书”是他的乳名，曾告诉过蔡玟莱，蔡玟莱一直这么叫着，叫着叫着，他也听习惯了。

“嗯嗯，摘了眼镜壮胆。”肖恩书没有理睬蔡玟莱的挑逗，他理所当然地点点头，“那我走了。”

肖恩书扶着扶手，慢慢地往楼下走。

“书书你行不行啊？不行就让我带你下去。”蔡玟莱在黑暗中冲肖恩书挑了挑眉，淤泥不染的小书生依然没有理睬身后的那位少年，一步一步、有条不紊地向下走着。

“刚刚体验感如何？”关击强制和蔡玟莱握了握手，问道。

“没什么的，别想杂七杂八地就行。”蔡玟莱顺势看向身边的两个人，目光在张竣晨和曾景炀紧紧握住的手上停留了几秒，在心里悄悄地啧了几声。

没过一会肖恩书也回来了。

蔡玟莱看向肖恩书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珠，将调侃的话咽在了肚子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了肖恩书。

“谢谢。”肖恩书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汗，而后看向身边的两个人。

“到我了。”久久没有说话的曾景炀开口了。听到曾景炀的话，张竣晨有些震惊。他松了松紧握着的曾景炀的手，谁知对方直接把手握了回去，连着身体将自己往曾景炀身上一靠。

曾景炀贴着张竣晨的耳朵说：“我要是没回来，记得去救我。”说完，他便离开了张竣晨，只留下少年一个人在黑夜中发愣。

曾景炀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咽了下去。

伴随着身后几道不知情的加油声，他慢慢地踏下第一个台阶，

第二个台阶，

第三个台阶，

第四个台阶……

学校宿舍里的台阶整齐划一地向下分布着，沿着每一层向下，顺着拐角到达下一层的顶端。

越往下走，呼吸越困难。黑暗渐渐密布他的全身，黑夜的恐惧尖钻的钻进他的身体里，穿过每一道缝隙，直直地扎进他的心里。

星点下黑色晦暗的夜空里，一个男孩儿时的回忆慢慢被唤醒。

“为什么我要嫁给你？我当初到底为了什么！”

女人的嘶吼伴随着瓷碗破碎的声音，传过了整个房间，像一把利刃穿进昔日美好幸福的家庭，将这个家庭和少年的童年刺得支离破碎，不堪入目。

“我那么努力挣钱又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你们吗？！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没有付出！”男人用相同的音量回击着女人。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不然我也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女人紧紧扒着男人的衣服，削长的指甲划破衣服掐进肉里。男人感受到了这份疼痛，他用粗糙的手打向女人，不顾地板上和零落散碎的瓷器躺在一起的女人，从沙发上拿起外套后便摔门而去。

客厅的样子已经变得不堪入目，将女人平日细心打理的东西摔的得零零碎碎。女人无神地看向天花板，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流向地面。

屋子里黑着灯，只有一个一米五不到的小孩子，他默默缩在了一个墙角里，听着母亲和父亲的争吵，抱着手中的娃娃默默抽泣，他不停地抹着自己流下来的眼泪和鼻涕，却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停止哭泣。

画面一转，男孩的脸上少了几分稚嫩。

“现在播报的是一则市区交通事故，昏迷人员仍在抢救。”记者冰冷的播报声传进男孩的耳中，他默默看向忙于播报的记者，脑海中不断重复着父亲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车鸣声和撞击声交杂在一起，刺耳又锥心。

男孩的眼神中看不出神情，恍惚又迷茫。他看向手术室前“手术中”字样的牌子，然后任由母亲拉拽着自己询问事情的原由。男孩冰冷的看向母亲，没有理睬母亲绝望的嘶喊，也没有任何回答，他只感受到脸上被扇过去的火辣辣的痛感。后来，父亲永远地躺在了土地下，而他的母亲也把他关进了那个他生活了好几年的屋子里，没有灯，也没有人。

男孩上了初中，已经是一个初入社会的青年人。

他只记得一只糙手将他拉进小巷子里，巷子中弥漫着垃圾的腐臭味和难闻的尘土味，昏暗又令人作呕。一个男人狠狠地打向他的脸，向他不停讨要钱财。男孩没有钱，只能挨到男人打到手累了以后，才歪歪扭扭地走回家。

他告诉母亲，伤口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的。之后男孩学会了打架，他打伤了曾经打过自己的男人。他不喜欢惹事，但是也不会向暴力屈服。有很多人被他帮助过，最后却因为一个学生的无稽之谈，让他挂上了爱打架、没爱心、学习差的标签。

初二那年，他将一个嘲讽自己没有父亲的男生揍进了医院，被学校的领导和母亲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仅仅是因为被揍的男生学习成绩好。母亲狠狠拽着男孩的胳膊让他向被揍的男生道歉，即使这个男生曾经侮辱了他们的尊严。

初三那年，男孩拼了命的学习。中考结束以后，男孩顺利考进理想的高中，却不免初中同学的质疑和厌恶。

回忆像潮水一般在曾景炀的脑海中翻滚。曾景炀扶着墙大口地呼吸，带着不可避免的眩晕和胃痛，重重地坐在了台阶上。他觉得他快要死了，好像火焰在燃烧他的心，火越烧越大，少年跳动的心将要慢慢隐没在滔滔大火中。

曾景炀的心跳越来越快，回忆将他的神智冲散。他觉得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破碎声传遍整个屋子的夜晚，只有他一个人，在漆黑的屋子里默默哭泣。

突然间，曾景炀感觉有什么东西绕过了自己的身体，使劲地握住了自己的手。

“我来了，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