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概在我四岁，也可能五岁的时候，我家降生了第二个孩子，是女孩，是我父母的次女，是我的妹妹。

　　我那时小，不知道母亲一胎接着一胎生意义是为什么，而且很遗憾，我也没有母亲怀着我妹妹时的印象。只感觉，突然有一天，父亲抱着一个婴孩，母亲被姑母扶着，他们从一辆银色面包车上下来。

　　就这样，我很平淡却又突然的的被“通知”了我有一个妹妹，就像“天降”。

　　我至今仍不知道妹妹对我来说的意义是什么？

　　我喜欢她吗？

　　喜欢的。

　　她尚在襁褓时，我大概快一年级了，也或许正是一年级。

　　我那时上学还不会过马路，父母没时间照顾我，每天早上都是爷爷送着我去上学。

　　但有一天，我出奇的“叛逆”。带着好奇，带着期待，带着让我难以言表的来自“姐姐”这个身份的炫耀。

　　我逃学了——那天早上，爷爷一路送我到学校，我也忘了是为什么，我居然又偷偷溜了回来，躲避了爷爷，躲避了父母，偷偷躲在卧室里，好奇的看着正在睡梦中的小孩——我的妹妹，她睡着了。

　　好小，好嫩……

　　这可能是很多当哥哥姐姐的第一次看到小婴儿的第一感受。

　　我发誓，这部分的印象我是记得的，对于逃学，我也不是出于故意，逃学的原因就是想回家看妹妹，至于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我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被老爹老娘发现，然后我好像没被他们罚，只是被老爹开车又提溜去了学校。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曾经对妹妹充满期待，哪怕我那时还小，尚不完全懂事，却也有着许多如何培养妹妹的想法——比如给她取名单字“君”，这是我那时能想到的最符合我期待的给妹妹的名字，可惜没被老爹老娘采纳。

　　也比如给妹妹穿好看的衣服，让老爹老娘给她买好多好玩的玩具，买好多好吃的……

　　期望总是美好的，但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的。

　　在她四五岁时，便有了让我厌恶的不好的习性——稍有不顺她意便坐趴在地上，长时间不起。这种恶习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任谁出马，无论是说理还是用武，都更改不掉，让家人很是头疼。

　　她性格有些小聪明，但总是用不对地方，这和我另一位姑母性格颇为相似。

　　说来也是家族血脉的神奇，我与我的大姑母面容性格相似，妹妹与二姑母的性格秉性相似。

　　大姑母秉性温厚，她的名声素来都是好的，无论是在外面待多少年，回到老家来她都能准确无误的念出那些根本不常见的亲戚的名字，是会说话的。

　　二姑母承了些小聪明，据说遗传至我从未谋面的祖母。她的名声是不大好的，有些势力，穷亲戚她是看不起的，并且很能表现出来。近些年来她对她弟弟的三个孩子还算是好的，但她的儿子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关于这个人，下次再提吧……

　　我爷爷在晚年时患上了老年痴呆，在他还能稍微记得一些人时，每每看到我，他会满眼复杂地看着我，叫我“菊”，这是我大姑母的小名，话音饱含沧桑，他以为面前站着的长孙女是他身在远远乡的大女儿；

　　而看到妹妹时，老爷子眉眼一垮，嗤以鼻，脸转向别处，还会连带做一个忿忿的动作，有时是随手拿起身边的小物件向妹妹丢去，有时是放下翘着的二郎腿使劲踏地搞得咚咚响。

　　爷爷一看到妹妹就会说一个字“走”……

　　爷爷不是不疼爱妹妹，而是他确实糊涂了，他记不得谁是谁，他以为妹妹是他那不孝顺的二女儿，一看到妹妹就想拎起棍子打。

　　关于爷爷的这点“双标”，我还是能理解的，所以妹妹不大在爷爷眼前晃荡，当然，妹妹也不愿意经常在爷爷眼前晃荡。

　　话题扯远了，拉回吧……

　　在妹妹的“不懈努力”下，她那混招数让后来的弟弟学了个七八分。从前有一个动不动就往地上趴的小孩就够可怕了，现在是有俩，拉都拉不起来。

　　我也是个性子淡的，面对和自己理想中越来越远的弟弟妹妹，我承认我放弃过他们。

　　他们还小的时候，我心甘情愿的给他们洗过尿片，那时的我还憧憬着未来我的弟弟妹妹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按照我的预期成长成我期望的那个样子——像一个月亮，优雅知礼，温和大方；像一个太阳，乐观熙然，健康向上。

　　……

　　事实证明，孩子怎么成长真的看命运安排，人为的想象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我放弃了，我不管他们了，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大概有个三四年的时间，我和弟弟妹妹的关系止步于“同处一个屋檐下”的人，现在的话叫“室友”。

　　在他们身上我很难有当长姐的自豪感和成就感，我总觉得那两个任性妄为的小孩和我没关系，我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们再一次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