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相遇

商老板是安心坐下听戏了，刚才那几个西北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了。

　　管家把他们送到门口，刚好碰上做完码头生意前来接师父下戏的陈皮。

　　陈皮听见这几个人走到门口嘴里还不干不净，心生不悦，问清缘由后就让管家回去了。

　　陈皮上前一把攥住了正对着门口叫花子叫嚷的泼皮：“爷，夜里凉，咱们快走。小的带您几位上湘江边看花灯去。”

　　那人正气不打一处来，想着把这二月红手下的小厮杀一个解气也是好的，便跟着陈皮去了。

　　这一去，湘江水里又多了六七个西北来的亡魂。

　　里面二月红的霸王别姬唱完了，商细蕊也意犹未尽的带着小来回水云楼的住处了，一路上还念叨着刚才那位角儿哪的好处。

　　梨园里座儿们散尽，二月红换下戏服还没来得及卸妆就再度走了出来。

　　刚才替二月红赶人的那位军爷，也就是长沙九门提督之首的张启山张大佛爷早就等在这了。

　　二月红一搭帘子走出来道：“稀客啊，佛爷不是不喜欢听戏么？怎么想起到我这梨园来了。”

　　张启山笑了二月红也跟着他笑了笑，二月红知道张启山来着肯定就是九门里的那点事，现在也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等他开口。

　　张启山也不管二月红的调笑，把自己的来意说出来了。

　　原来昨夜凌晨，长沙火车站开进来一辆鬼车，车门封死，整辆车里一个活人也没有。

　　张大佛爷跟九门里排行老八的八爷齐铁嘴一番探查后发现，车上所有的尸体死状相同，都跟棺材里的死法一样面朝下。

　　身上满是蛀洞，现在最明显的线索就是最后一节车厢里的哨子棺。

　　这一看就是南北朝的墓，而且开棺后还发现了一枚带有杜鹃花的顶针。

　　这顶针正是二月红家的东西，他红家又最对南北朝的墓有所研究，这么一番下来张启山找他也不无道理。

　　二月红接过张启山递过来的顶针验看了一番说到：“佛爷，这确是我家长辈所留之物。既然你找到我，我便说一说，这个墓我家宗记上早有记载，凶斗不可下。多的那些日本人什么的我不感兴趣，佛爷也就不必同我说了。”

　　二月红见张启山沉吟着不说话，又补充道：“若是佛爷非得下这个斗，我倒是不反对。以你我的交情我还可以回去为你翻翻家族的记载，但我能做到的也只是如此了。”

　　二月红与张启山说了这么一大通的话，陈皮又从外面风尘仆仆的赶回戏楼了。

　　二月红一见陈皮麻布短衫的一角沾染上了一块暗红色的血痕，就知道他刚才干什么去了。

　　陈皮看张启山在他进来二月红也没有阻止，便走上前来拱手叫师父。

　　二月红指了一下陈皮的衣角又敲了一下他的头说到：“回去换身衣服。”

　　陈皮低头看了看才知道自己漏了马脚，摸着头应了一声。

　　二月红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张启山说到：“佛爷，天色渐晚，我们各自回府吧。你刚才说的那个墓我回让人把我知道的资料送去的。”

　　两人拱手告别后二月红带着陈皮回了红府，一路上陈皮还忍不住的问。“师父，佛爷来要问的是什么墓啊？”

　　“什么你都想知道，码头的生意做好了吗？”

　　“肯定是做好了徒弟才来接师父的啊。到底是什么样的墓啊？师父你就给我讲讲吧。”

　　“讲什么讲？我还没说你呢，那几个西北来的沙客是不是又让你给留长沙了？”

　　“哎呀师父，这可真不怪我。您不知道，刚才在门口的时候那几个人又把六爷得罪了。就是我不留下，他们他们也走不出长沙了。”

　　师徒俩就这么一路聊着天走回了红府，二月红看陈皮对墓的事实在好奇，给张启山找完记录也就让陈皮送过去了。

　　二月红这边为倒斗的事忙着，商细蕊这边却没这么多烦心事了。

　　长沙城里虽然对京戏不像花鼓戏那般热衷，但各大戏楼还是都听过商细蕊的名头的。

　　商细蕊倒是甩手掌柜，他的十九师姐早就在这几天在城北找到了一个戏楼让水云楼常驻了。

　　虽然是午场归他们，晚场还是照旧唱花鼓戏，但他们也没打算在长沙长待，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商细蕊在这戏楼待得也还算舒服，正是因为这里的人不热衷京戏，反倒给了商细蕊肆意改戏的机会了。

　　舒舒服服唱了几个午场，商细蕊在长沙地界也算是唱出名了，戏楼给他改了晚场，今天也是他最后的一个午场了。

　　想着明天唱晚场就没时间胡闹了，今天晚上商细蕊就背着小来去了长沙城出了名的花柳巷看看有什么好故事。

　　商细蕊向来是个手松的，一进烟花院就用大把钞票找了一桌子的莺莺燕燕聊天，也只是聊天而已。

　　二月红近日也是闲来无事，盘口的事情有陈皮照应，梨园那反正上上下下也不指着这吃饭，也不用多顾。

　　这天没上戏，也到烟花院找找乐子。

　　二月红被相熟的老鸨迎进屋里，两杯花酒下肚，就听隔壁一段武家坡婉转悠扬直扎耳朵。

　　二月红听着这段也没心思跟姑娘们玩乐了，也不顾礼仪循着耳音直接推门进了商细蕊的房间。

　　商细蕊正唱的起劲，就看见门口进来一个穿着白底缀红花大褂唇红齿白的男人。

　　二月红听眼前人停了嘴里的戏词，也观察起来了他。

　　只见那戏子身穿一身月白色的大褂，手掐着兰花指拿着不知道哪个姑娘的团扇，身段妖娆勾人。

　　那人虽然身段妖娆，但脸上一脸纯真，眼神清纯，透着一股孩子般的天真。

　　看了半晌，二月红也觉得自己未经同意进来有些唐突了，拱手道歉。

　　“听先生的戏入了迷，扰了先生的雅兴是在下的不是，望先生不要见怪。”

　　二月红说完商细蕊也不说话，定定的盯着二月红的脸看着。

　　正当二月红觉得无趣准备出去的时候，商细蕊突然扔下团扇大叫：“是你！我认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