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大恸

初秋的第一缕风直率冷瑟的席卷辽阔天地。吹落满城的梧桐树叶，点缀大街小巷。

一支肃练齐整的军队缓缓从京城的西大门穿过。骑行在队伍略前方的程煦，神色惬意的深吸一口，眸子亮晶晶的，像小孩面对糖人时的憧憬。

一路上静谧无声，唯有马蹄踩过的落叶的声响。

暮色渐深，晚风冷的彻骨，吹的竹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让人莫名感到脊背一凉，越走越觉得瘆人。

夜晚昏暗，将士们行走一天也疲倦的很。舒赫德便下令减缓脚步，沿路寻找扎营之地。

灰暗的苍穹下漂浮着排排暮云，几只秃鹫从参差的云层后悄然飞来。低空盘旋一阵发出高亢刺耳的叫声后又消失在云霄之中。场面过于凄异，弄的人心里发凉。

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踏的大地都在轻轻颤抖。举目望去，道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人马。

程煦心里咯噔一声，敌军消息还真是灵通，他们踏月而行，且距离山东还有一阵子，居然也遭到了敌军埋伏。

参差的刀剑泛着冷冽的寒光，马蹄跺着大地发出沉重的隆隆巨响，扬起的烟尘伴着四起的喊杀声。整个旷野间充满了刀剑相击的刺耳声响，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在空中，四野肃杀，毛骨悚然。

箭矢凌空乱飞，熊熊火光映照着天际一片血红，带血的兵刃在空中不断的挥起，刺眼的很。兵卒一个接一个的倒在横流的血泊中。

那一小队敌军皆是精良的死士，显然就是来打击山东援军势力的。他们以命相博，摆明了是要决一死战。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擒贼先擒王，舒赫德混迹在人群中分辨不出。敌军首领自然一眼便注意到了程煦，他眼睛亮的吓人，泛着不怀好意的精光。手指挥动，身后的七八个士卒团团冲上去围住以程煦为首的一众士兵。

程煦轻轻一抬眼皮，眼神冷冷的满是杀意。他手腕一转，将手中的剑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他自幼在军中长大，目前的局势对他来说尚且得心应手。

程煦的剑光如水银泻地，白刃映瞳，见血封喉。他身姿矫捷，眼神森然冷漠。只是简单的挥动劈砍，便是一场血海翻涌的杀戮。从小便杀人如麻，浓烈的血迹溅上他俊逸的面庞，莫名带给他一种熟悉感。

敌军一波一波的涌上来，纵然程煦武功再高，但腹背受敌也是危难十分。

剑光挥闪，士兵忙于应付敌军的袭击本就自顾不暇。这时自就有人意图从背后刺向程煦。

一个身材较矮小，毫不起眼的士兵突然冲了上来。她意图推开程煦，以躲开那暗箭。却不想自己武艺不精，实打实被那剑刺穿了身体。

她呆愣在原地，瞪大双眼脸色煞白，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只觉得连呼吸都感觉痛苦。

程煦本未在意，只是听见那小士兵极为痛苦，低低喊他的名字的声音十分耳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脑子嗡嗡乱响，好似万千蚊虫在他耳边乱飞。

程煦的心仿佛被刀子绞过一般，疼痛的难以喘息。他颤抖的抱着那小士兵。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眼眶的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般，顺着脸颊哗啦啦地淌落。

他声音颤的厉害，音量一边大过一边：“颜汐，你为何要来？你为何要来！”

他活了这么多年，连打仗杀人都游刃有余，自己命悬一线时都不曾有过今日的感受。在此时此刻，程煦才感受到了何为失去，何为恐惧，何为大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