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只有浅薄的人,才不根据外表来做判断。”
——王尔德
……
我迷恋一切美丽的东西,近乎疯狂。比如纯全洁白的鸽子比如热烈如血的玫瑰,再比如现在坐在我对面的那个人。
他两分钟前刚刚将眼镜从脸上取下,而午后溶于红茶一般的阳光便散落一桌,映出他琥珀色的瞳孔。他伸出食指放在唇边不着边际的一舔,又轻轻捻着书页往后翻了去。
“你也喜欢《夜莺和玫瑰》?”
郑云龙闻声抬起头来,他微微挑挑眉毛抿抿唇。
“嗯” 混着点气泡感的声音十分慵懒。
“哲理虽智,爱却比她更慧;权力虽雄,爱却比她更伟。”
我不自觉地就点起桌子来。 “那爱到底是什么?”
他沉着脑袋,好像是用鼻子哼哼着回答,“是毁灭。”
*
咳,我来解释一下这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以及为什么会出现以上对话。
源头还要从这周末的奥数课说起。
如果你不巧也被父母连蒙带骗的报了数学补导班,那你一定会在连廊的“数学展示墙”前看见两个面壁思过的男人。他们都默不作声,他们都无所适从。
这两个男人分别是我阿云嘎还有他郑云龙。
终于还是我这个社交小天才(no),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尴尬的气氛而开启了话题。
“欸,干的不错。我们教研组长知道那个唯一的一等奖是你的时候差点一下没上来昏过去。”
他缓缓回头来看我,深深的眼窝略显病态。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看起来很辛苦很脆弱。或者说我感觉他很委屈。
“可你好像并不怎么惊讶。”
“是嘛。” 如果第一不是他我才会惊讶。
“而且,老师。” 他微蹙眉毛,双手又开始绞在一起。
“你又不叫我名字了。”
我扭头看他,他一副掐的出水来的表情。
“我已经得到你的认可了。”
我笑了起来,拍拍他的头,傻小子还认真了。
“行,郑云龙。”
他点点头弯弯了眉眼,却又用力控制住自己的唇角。我无所谓的点点手指,看到了郑云龙拿着的一些书目,上面还贴着标号看来是借的。
“看什么书呢?”
“啊,一些……童话。”
“童话?”
“嗯……” 他轻轻翻了个页,我看到了名字,《少年王》。
“喜欢王尔德?”
“对……”
“可巧,我也喜欢,家里还有好多书。” 我顿了顿,复而又开口,“你要是喜欢,可以借你看看的。”
“真的?那,那今天可以吗?”
“那最好不过。”
2.
“爱是毁灭,原来你是这样觉得吗?”
我微微勾唇,提起青釉茶壶往他的杯里续茶。不自觉地,食指又开始轻轻点着桌子。郑云龙抿了下嘴,将书倒扣在桌上略显局促地搓搓手。
“有人告诉我,恨透一个人便会想要杀死他,却没说爱上一个人会怎样。我想爱之深恨之切,爱一个人左不错是置之于死地罢了。”
说完,轻轻端起茶杯。普洱茶的热气扑面而上,他的神情在白气腾腾下扑朔迷离叫人看不真切。
“你那么说兴许也是对的,人们遇到的真爱都带着无可避免的毁灭性。”
“比如说,王尔德。”
他舔舔刚刚呡过茶的嘴唇,微微抬眼。
“道格拉斯不爱他。” 我停下点桌子的手指,蹙了蹙眉。 “他只是个贪婪的劣童,永远不知道满足。”
“谁都想要更多,对完美更是求之不得。”
“是,可那算不上爱,谁都会在玫瑰高高在上时摘下它,在它一文不值时丢弃它。在王尔德暗淡时践踏遗忘掉他的爱,仿佛遗忘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可它成为野花却也是拜他所赐。”
郑云龙放下了茶杯,终于抬起头来对上我的眼睛。
“如果没有玫瑰,夜莺就不会死了。”
“你错了,云龙。没有玫瑰还会有别的东西取代它。杀死夜莺的是在金钱名气衡量下肤浅的爱。”
他眨眨眼睛一副无辜相,微启双唇准备再说些什么,我一下子站起身来提起茶壶。
“茶凉了,该换水了。”
他点点头扶了下眼镜又拿起刚刚扣住的书。
走过厨房,恍惚一下好像被什么东西闪了眼睛,我仔细打量,原来是我的匕首。我笑笑把它从窗台边拿下来放在手里端详。刀刃因反光而发亮。
“别急,还不到。”
3.
“……下得还挺大。”
“正常,快到夏天了,有点暴雨什么的不奇怪。”
“可是……老师,天气预报没有说会有冰雹啊。”
“傻孩子,天气预报能信嘛。”
可谓是天有不测风云,谁会想到朗朗五月天竟然会下冰雹。我和郑云龙都有些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
“要不,今晚在我这儿凑合凑合,别再给你砸路上。”
“……好……”
我四下瞅了一圈,指了一下里屋。
“给你家长打个电话说一声。”
“不用了。”
我略有些诧异,而郑云龙那张苍白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波动。
“行吧,那你就去那间客房住 ,我给你收拾收拾去。”
“那我来帮忙。”
客房的收拾任务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我习惯了定期打扫一下家里,于是不费多大力气就把客房收拾好了。
“那是衣柜,我找了点我的衣服放进去,你穿应该没问题,凑合一下。”
“好的。”
“洗漱的都放在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了,要用自己拿。”
“嗯,知道了。”
“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好的谢谢老师。”
我走出房间顺便为他带上了门。低头看看腕表,22:30。我关上客厅的灯,走进了书房。
外面的冰雹严重影响到了邻居家的鸽子们,从窗户望过去,看起来有好几只为了躲雨落了单,没有按时回家。
我笑了笑,现在是0:30。我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客房。郑云龙安静的躺在床上好像已然进入了深度睡眠。
我拿出一支自动铅笔,离着他的眼睛几厘米的距离开始不断按铅。直至要接触到他长而密的眼睫毛时他也没有丝毫反应。
看来是真睡熟了。
我再次走出房间,并为他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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鹔鹴这周发生了特别多的事情,每一件事都足以压得我喘不过来气。
鹔鹴想要退坑弃文来着,却发现唯一的寄托只有写文了。
鹔鹴我想,熬一熬,春天就要来了吧。
“我们都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
——王尔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