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小儿无忧

第一次为人母，做什么都慌乱无措，幸好有朵颜嫂帮着，一圈下来也买了不少东西，难为她还特地叫上弟弟扈赤帮忙。

淮宁东市是此地最大的集市，如今已近暮春，本就活跃的集市，不知为何近来来往的人更是仿佛增了一倍不止。

朵颜嫂子看出元晚的疑惑，解释说，“前些日子大晟摄政王对治下旧梁之地颁布新政，对旧梁的贵族乡绅征收重税，引得大梁旧民不满。有些奔了淮宁，就闹起来了。”

大晟...摄政王...

她都忘了，眼下启元应当登基，他也应当顺应他的路成了大晟的摄政王，那么大梁应该也快灭国了吧，她记得长安一战打得很艰难......

“阿晚？”扈赤上前看着你脸色有些难看，不免有些担心。

苏玉盈（摇摇头）我没事....难为你

指了指扈赤手上一堆东西笑了笑。

“不要紧的，我弟弟是个粗人，力气不小咧，”

朵颜嫂胳膊肘杵了杵弟弟，对元晚笑呵呵地补充道，“阿弟虽是粗人但心肠好”

扈赤不好意思地绕饶头上前几步，接过元晚手中的药，“我...我来拿...”

苏玉盈谢谢

未几，他们便回了家。

既受了别人的恩惠，总是要还的，晚饭时想着好歹留了人吃饭。但如今她身子不便，朵颜嫂子反而热心拉上她去自己家吃饭。

期间又说了好多话，见她支支吾吾，东拉西扯的模样，元晚一一听罢，默了默，郑重其事地说道。

苏玉盈我只想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带着他好好生活。

她不是不知事的小姑娘，这些日子的好她受了，心意看在眼里，但有些事还是趁早说明白的好。

“我是诚意说的，是不是你觉得扈赤哪里不好？”朵颜急忙上前握着元晚的手问道。

苏玉盈是我....不好...

这话便是没有余地了，朵颜嫂子有些无奈又有些遗憾，“我阿弟没那个福气，虽然我们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和阿弟是真心喜欢你，我们西域人没有你们汉人那么多规矩，喜欢就是喜欢”

苏玉盈...喜欢..是两个..人的事..

扈赤依在门边伫立良久，脸上净是落寞。

“你是不是怕孩子不喜欢我...我可以...做好”

苏玉盈（未料到他这样说，沉默片刻，沉沉说道）我...不好的...你...别喜欢..我...

扈赤小麦色的脸急得通红，直摆手，“不不不，我...你很好...我喜欢你，真的！你很好！”

苏玉盈（抚上肚子，声音很轻）扈赤...谢谢..你的..喜欢...可我...不能.....

扈赤一愣，看着元晚的样子，眼眸一暗，顿时明了，什么话也没说，转头出了院门。

言尽于此，朵颜也不好说什么，便送了元晚回家。微暗的门扉边，却见薛竞站在门边深深凝望着她。

薛竞（他轻轻唤她）元晚。

苏玉盈（阿晚沉了脸色，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让开！

薛竞（拉住她的手腕）那件事是我对你不住，现在、将来都还你

苏玉盈杀人...再言悔...有何意...我..你..可...还有......利用...价值...

元晚如遇洪水猛兽般挣扎桎梏，一句话说得磕磕碰碰，急急切切，薛竞却听懂了，他脸色一白，眼角是掩不住的落拓。

他知道她那样聪明，迟早会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薛竞（脸色一沉，却未放手）我利用你，我认。但从未想让你死！

苏玉盈承煦....你..害他！

薛竞（眼眸一暗）是...是我设计陷害他，我认，但不后悔...有一天你会知道一切....这是他们萧家欠的债，但于你...我会尽我所能补偿....

补偿？拿什么补偿？为何补偿？既然刀子戳进胸口了，为何还要问疼不疼？为何不干脆一些！他又凭什么补偿她？

还想榨取她剩余的价值嘛？一个怀孕的女人，他还能求索什么？是她这副破败的身子还是还想利用他对付萧承煦？答案显而易见！

她现在连恨别人的力气和心思也没有了。

只想一个人平平安安的，或许有今日没明日，说不定哪天醒来就回到那个属于她的世界，就当做了个梦，或许还是个记不清模样的梦，怎么都好，随便吧，只要让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 一想到过往那些事，头又痛起来，像要炸开般的感觉，突然不想听到那些话。真要论起来，她是不是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苏玉盈（这么一想便浑身止不住颤抖，故作镇定沉声道）放开！什么..都不..需要...你走！

元晚猛地甩开桎梏，踉跄着退了几步，抬起手阻止他企图走近的脚步。薛竞还欲说什么，就见元晚突然躬身，一手撑着墙一手捂着肚子，将将滑坐地上。

薛竞元晚！

薛竞冲上前接住她下落的身子，借着微弱的光，近了才看清她的样子，整个人脸色煞白，汗水浸透了衣襟和鬓发，唇瓣死死咬着，压抑着痛苦的呻吟。

那猛烈袭来的痛感，让她整个脑袋沉重到无力支撑，亦无法思考。她无措的抓住他的手臂，指甲用力掐进去。

.................

撕心裂肺的痛楚尖锐的撕裂她的身体，筋疲力尽的折磨，她连叫也叫不出声了，几度想放弃，想就那么睡过去。而那个令她讨厌且憎恨的男人怎么赶也赶不走，就坐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一只手，两个人的手心都被冷汗浸透。

她疲惫而无力的渐渐瞌了双目，匆忙赶来的朵颜嫂子和产婆看到薛竞倒是吓了一跳，急忙叫道：“别睡，千万别让她睡，这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再用把力，头就快出来了。”

可是她好累啊，没力气了。薛竞慌乱的扳过她的脸，“元晚...阿晚..醒醒，不要睡。”

她连呻吟都微弱得像是飘渺的尘烟，迅速散尽。

眼前一阵阵发黑。

有谁在焦急地唤她的名字。

元晚试图睁开眼眸，死死地抓住眼前模糊的身影，仿佛要用尽所有力气。

薛竞（那双迷雾的眼眸深深落进他的眼中，他急切地试图唤回她的意识）阿晚！阿晚！

苏玉盈（眼泪滚落下来）对不起

苏玉盈我是...傻子

苏玉盈我不是..没有心...会痛....会难过...

苏玉盈会愧疚...会害怕...会...委屈...会哭...

苏玉盈我一点..也不..强大...我什么..都想..做好...可什么...都做...不好..

苏玉盈承煦...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她不是无情无义，只是爱不起。

她期盼看见他，可又怕有一天面对他。怕看见他眼中的无边漠然和滚滚的仇恨。

也许还会如当初一样回以她一刀，然后说，“元晚，我们之间两不相欠了。”

薛竞怔怔地看着她，轻拭着她眼角的泪，心中苦涩。

薛竞不是！我喜欢你！求你别睡！孩子也需要你，阿晚，你听见了嘛！求你。

苏玉盈真的？你……没骗我？

薛竞不骗你

他无限怜惜而又悲哀的眼神令她开始相信他的话，眼角清泪垂下，天知道她这些日子有多想念他，一直想，一直想，从来没停止过。每一次孩子踢她的时候，她想让他与她一起分享孕育生命的喜悦。

意识回笼，撕裂般的阵痛再次侵袭而来，她咬紧牙关，死命的抓紧他的手，指甲狠狠掐进去，拼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叫了出来。

紧接着，一阵嘹亮的婴儿啼哭声响起，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无力的瘫在床上。汗水浸透了头和衣裳，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是个男孩。”朵颜嫂子也是喜极而泣。

薛竞拿布巾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汗珠，看着她苍白而疲惫的沉沉容颜，紧张唤道：“阿晚！”

“小相公不用紧张，阿晚是累晕了”，朵颜和善的笑了笑，虽不认得他，但见他着急的模样真真切切，又见方才阿晚的模样，想着可能那就是阿晚口中的夫婿“承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