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舟

流光一边思索，一边在空中指点。

“你们既然在天上司日，就轮流将还未被弱水淹没的地方记录，然后报给我，今后救下来的百姓就往那些地方安置。”

“好。”众金乌答应。

流光仔细想来，既然没打算撕破脸，还是决定尊重一下此地天庭，又道：“大殿下，后面我部署的内容麻烦转告给天蓬元帅。由他择精要向天庭上报。”

几个金乌纷纷点头，流光还想着让天庭知道，说明玉帝暂时不会被她废了。

流光继续道：“我们需要大量人手，分别负责如下。”

“第一，救人。这一点可以让龙族来，我这边还有手段，一会说。”

“再者，安置灾民，需要人手，需要物资，我也有手段，只是一人之力，终究比不上众人合力。”

流光说到这里，金乌们都表示赞同，只是不知道流光有何手段。

“然后我们重点说第二条，安置灾民。”

“灾民需要的饮食，前期照样从水中捞取。弱水之害旷日持久，需要及时找到种子和农具，安排灾民耕种。”

“灾民需要的被褥衣物，一样从水中取。如今一切均是无主之物，分到什么便是什么，不允许他们挑拣。”

说到这里，流光突然正色道：“所有灾民，一切供给，尽看上苍。如果谁挑三拣四，扰乱人心，把他扔回弱水里。”

“扔回弱水，仙子这倒是直接断了他们的后路啊。”二金乌忍不住笑出声，却在看到流光的眼神以后闭嘴。

“非常时期，非常之策。一切以万民为重，所有权势，都给我靠边站！”

流光说完，继续说下一条。

“弱水不是凡水，疫病不足为惧。瘴气之类就交给诸位了。”流光道。

金乌们纷纷点头，太阳本就带了一丝正气，些许邪瘴，毁了便是。

“仙子，说了这么多安置之策，什么时候才能开始救济灾民？”有金乌问。

流光道：“现在还差两步。龙族不在，我们需要船。还有，我需要划定安置之地。”

流光看向大金乌，大金乌会意，马上带她飞上天。每一个流光指定的地方，都被大金乌用法力圈起。

“现在，我们来解决后面的问题，至于弱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流光笑容玩味，还多看了几眼下面的弱水。

她知道，弱水会察觉到。

众人落到一片松树林中，流光用树语说了许久，然后对大金乌说：“众位殿下，麻烦拿剑将那山上倒下的树切成长段。”

几个金乌哭笑不得，自己的武器竟然成了伐木的工具，却也不多说，几个来回就将流光要的木头准备就位。

流光带着金乌们落下，再次拿过大金乌的剑刻画线条，让金乌们用金轮切割，定龙骨，接卯榫，忙活半天，竟也造出一艘小舟。

初次造船，众金乌虽然新奇，但也疑惑，问流光：“仙子，是要造船在水上救人吗？但弱水鸿毛不浮，飞鸟难过，却如何是好？”

流光不语，继续用剑画出一道道符文，对众金乌道：“我现在没有法力，劳你们替我用法力催动符咒。”

众人听从，也叹服流光，如此境地竟然还有妙法破局。

“其他人继续砍树，一会盖房子还需要。”流光道。

三金乌开玩笑道：“仙子，你忍心看着这些树妖因为失去寄身之树而死？”

“三弟！”大金乌呵斥道。

流光不以为意，解释说：“它们有化舟救人之功，我会赐福给它们。”

“我这张嘴，可能就你们不当回事了。”流光同样用玩笑回击。

众金乌都笑了，大金乌又问：“仙子，弱水下界之事，说到底和我们关系不大，但是金乌大阵是我们的问题。我们能积累功德吗？”

“为什么不能？”流光摇摇头，这帮神仙说是神仙，仍然想着好处，她太有数了。

于是道：“你们尽可以放心，不会让你们白干活的。我看你们对太阳神盾的掌握有限，而且盾也没了。等弱水之事毕，我来教你们怎么重塑金轮。”

原本造了半天船，众人又渴又饿，听到流光这样说，却也起劲，对流光道：“那就有劳仙子了。”

短暂休整后，流光又做了安排。众人继续伐木建房，流光亲自打磨木头，指挥金乌锯木。

等屋子都搭建完毕，流光仍旧在木屋上画下一道道符咒，让金乌们用法力激活。

“仙子，为何不直接变出房子或船，再画上符咒？”三金乌问。

流光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看向众金乌道：“是你们的日子过得太好，太容易，都忘了下界百姓是怎么生活吧？这一趟，就当做是一场体验，好好体会一下下界百姓的日子。”

“不过这离底层百姓的日子差远了，须知他们不仅靠双手吃饭，还要看天。”

流光望向天空，又看向金乌们，意思再明显不过。

众人一时无话，五金乌不服道：“我们做神仙也一样不容易，大哥好几次差点被削了神籍。”

流光扶额道：“神籍的事不是刚解释过吗，怎么又忘了？”

几个金乌异口同声说：“我等资质驽钝，不曾明白。”

大金乌面子上也挂不住，不知道这群弟弟说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流光冷笑道：“你说做神仙难，做百姓就容易？可别告诉我，你以为就是现在这样，搬几块木头切几块料？”

“真让你们变成凡人，诸位是能耕还是能织，能文还是能武？”

“你们做神仙不容易，是因为玉帝。凡人不容易，是因为凡间的官，还有你们神仙。”

众金乌面露愧色，他们之前也没有意识到，底层凡人要面对好几重压迫。

流光慷慨陈词：“说实话，你们今天体验的苦和累，根本不足百姓的三成！尔等若是真能哀民生之多艰，又怎么会有如今的祸患？”

大金乌理亏，喝止了还要反驳的弟弟们，众人一道收拾，很快连房带院收拾出一大片空地。

流光问大金乌要了剪子，剪下一片长发，编织成一张颇大的网。

“仙子你这……”大金乌看到流光身后少了一截的头发，多少有点不自在。

“诸位辛苦了。”流光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对众人道：“明天我和大金乌去水上救人，你们留三五个人在这里镇守，安置灾民。其他人轮着司日，还有考察地形，有合适的地方，就按我今日这班安排。”

大金乌答应，又问：“船上和屋舍符咒的事？”

“我现在教你们。”

金乌们用火焰照亮夜色，跟流光学着他们未曾见过的符箓。

流光又额外绘制了船的图纸，重点地方单独标出。先给众金乌粗讲一遍，又让他们提问，已经再考校一遍。

直到确认所有人都没大问题以后，流光才让众人去歇息。

众人散去时，东方已泛起黎明景象。

太阳一冒头，流光就带着大金乌出海。有法阵加持的木船在弱水之上通行无阻。因为大金乌不会开船，于是流光驾船，大金乌撒网。

一网下去，或捞上来财物，或捞上来受灾的百姓。

大金乌一开始还担心船上人太多，区区小船不够容纳，却没想船看上去就没满员。

“这是什么法术？”大金乌问。

“须弥芥子，海纳百川。你若是学，我便教你。”流光道。

“好。”大金乌屹立船头，如同风向标一般，目光如炬，发现了落水灾民便让流光将船开过去。两人一上午便从水中救出上万灾民。

弱水精魄跟在船后许久，还是化作一滩水离开了。

船靠了岸，岸上的金乌们需要同流光一起安置灾民。原本对于干活还颇有微词的几个金乌，在灾民们的跪谢中也软了心，主动替灾民跑前跑后。

流光让金乌们先散了伙食，而后安排众人住宿以及发放种子和农具。

灾民们也不管东西是谁的了，眼下活下来最重要。他们吃饱以后稍作休息，领了农具便去耕种。

“你们先帮他们安置下来，后面他们就会自己过日子，你们只管调节纠纷便是。”流光道。

“好。”这次轮到众金乌笑逐颜开。

“仙子，我有事情问你。”

大金乌拉着流光到僻静处，问：“仙子，弱水上天以后，你有何打算？”

“你何必问我？大金乌，修道之人，修的是一颗本心。你该问你自己，该你们兄弟商量。”流光道。

被点破了目的，大金乌也不恼怒，只是问流光：“如果我们兄弟打算追随仙子呢？”

流光一惊，问：“你们认真的？”

“就这么甘愿抛下在天庭的地位荣华，来跟着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的闲人？”

流光特意强调了一遍，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我们都说好了。仙子的眼界远胜我们，跟着您，有利无弊。”大金乌目光坚定。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不过我怕沾因果，你们不需要拜师，我随便口授几句就是。”流光道。

“好。”大金乌欣然同意。

流光的随便口授可没那么简单，从安置灾民之事就可以看出，只会详细，不会简略。

了却一桩心事，大金乌内心终于得到了一时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