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番外七

云归番外七

灿烂的晚霞带走最后一丝灼热，晚风便来了。

　　昆仑墟是群山之巅，即便夏日炎炎，早晚倒也清凉。

　　晚风轻柔，饭菜很香，我心绪不佳，左手支着脑袋，右手的筷子将碗中的米饭戳了无数个小孔。

　　因为晚膳时叠风说，师父午后出门了，留话给我，今夜的琴艺课取消。

　　七夕，不归。

　　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这四个字。烦闷得狠。

　　夏日的夜晚，虫鸣阵阵，繁星漫天。

　　山林间，清风徐来，着实惬意。

　　只可惜，月不圆。人也不圆。

　　后山酒窖的存酒很多，桃花醉却只剩最后两坛。

　　今夜，不饮桃花醉罢。

　　我顺手取了四坛酒，挑了一棵顺眼的树，足尖轻点一跃而上。

　　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如今我才算深有体会。

　　酒至半酣，子阑来了，他晃了晃手中的酒坛子，仰头喊到:“喂，喝酒也不叫我。”

　　我瞟了他一眼，没有搭话，又灌了一口酒。

　　“你这样，一点都不像云归。”

　　“云归性子洒脱，每每练剑都有一往无前的气势，一股永不服输的韧性，哪似你这般伤春悲秋。今日的你，颇有些小女儿之态。”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我又不是英雄，只是个小女子。”我头脑还算清醒，与子阑斗嘴不逊分毫。

　　话虽如此，我还是振作许多。

　　一拍树干，豪气道:“上来。让你见识下云归的豪气。”

　　子阑身形一晃，已然坐在我身旁。

　　借着几分醉意，我同他分享了一首喜欢的歌。绯村柯北的《天命风流》。

　　天公爵微倾 洒下一壶酒

化人间多少 天命风流

灵秀上眉头 浩气存胸口

七分癫更有 三分温柔

真与假 皆为所求

名与利 拿来奉酒

声与色 不过皮毛骨肉

人世多愁 自在几人能够

独倚高楼 总有人高歌相候

狂性难收 我自定我去留

笑他不懂 贪嗔痴不需看透

喧喧复嚣嚣 停停又走走

清风化多少 天命风流

烦扰总难逃 踏过不回首

万千种风光 自在心头

谁又能 一生无垢

苦与乐 正是时候

且放手 看他阴谋阳谋

纷争不休 胜负自有缘由

昨夜冤仇 大笑在梦醒之后

志趣相投 三杯两盏淡酒

知己我有 风浪中与他相守

人世多愁 自在几人能够

独倚高楼 总有人高歌相候

狂性难收 我自定我去留

笑他不懂 贪嗔痴不需看透

　　夜虫低鸣，我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与豪迈，也有几分酒后的暗哑与妩媚。

　　子阑叹道:“倘若你喜欢的不是我师父……不必如此……云归，大师兄也很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四坛酒被我一人喝的精光。子阑送我回房时，我还晓得关门前先道谢。

　　拴好门，我跌跌撞撞走到桌前，掌灯，画画。

　　扔到第七个纸团时，一只手轻巧夺走了我手中的毛笔。

　　我皱了皱眉头，随手又拿了一支笔。

　　待要蘸墨，那只讨厌的手故技重施，又一回夺走了我的笔。

　　我醉眼斜觑，是谁这么讨厌？

　　入眼处，一袭墨白相间的袍子，一派清瘦的身形。目光斜斜向上一挑，灯影下，他的面容格外白皙。

　　“小、白、脸……”我一字一顿，尾音拖得老长。

　　静默了几息，他无奈道:“喝的这样醉，怎的还不睡？”

　　我的脑袋此刻清醒又糊涂，顺着心意答道:“因为你没回来。今日，我想弹首曲子与你听，可你不在。偏不回来。”

　　“明日再听罢。你且先休息。”他的声音特别温柔，仿佛带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恍恍惚惚，沉溺于他的温柔，我几乎要应了。

　　窗台一阵凉风袭来，我打了个寒噤，他便即刻去关窗。

　　待他归来，我已落座，抚上琴弦，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一曲长相思。悠扬婉转。

　　乐音无界，曲声传情。即便他不识得这首曲子，也必能听出曲中无尽缠绵之意。

　　他不语。

　　一遍又一遍。琴音响起第三回时，他的手掌按在弦上，止了琴音。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是一双弹琴的手。

　　然而，这双手的主人，深知琴音，却无情了些。

　　因为他肃然道:“我是谁？”

　　我愣住，半晌才答道:“墨渊……上神。”

　　脑子空空的。有一个声音执着发问，我便一一回答。

　　“曲名？”

　　“长相思。”

　　“为何弹奏这首曲子？”　　“奏与有情人听。”

　　“你是十七么？”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小心翼翼，仿佛一种试探。

　　“十七？司音？白浅？我不是。”我有些茫然，摇了摇头。

　　停顿几息，我强调一句:“我是云归。”

　　良久，我昏昏欲睡之际，那个声音悠悠叹道:“你可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的心意？我点点头，自然明白。

　　“你可有什么愿望？”

　　“我想要，我爱的人也爱我。”

　　“我待如何，才能……”

　　一个温暖的怀抱环住我，我嗅着熟悉的味道，安然入梦。

　　桃花清香，一夜好梦。

　　晨起，我一个翻身滚下床来，惊醒时，已过了早课的时辰。

　　昨夜似梦非梦，如何求证？

　　锤了锤额头，我随意一瞥，眼神却在枕边一束沾着露水的艳丽桃花上定格。

　　是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