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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赏(第七)

多秋行

陆危楼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他纵横沙场几十年来第一次受到这种侮辱,更何况是在他的寿宴上,可是,他的确没有什么反抗的理由,刘不疑怨他也是人之常情,所以陆危楼没有资格反抗。

从接到官家的宴令的那一刻,他就隐隐意识到了会有这一刻,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却没有办法反驳。

咸昭帝饶有兴味地看着那碟景林泗溪,转而却有意的向着唐期的方向瞥了一眼。

唐期很快察觉到射到自己身上的那道眸光,心中自是了然,明白了官家的意图,执杯起身:“哈哈哈,承蒙官家圣恩,今日有幸能为陆大帅祝寿,还请官家和大帅给我唐然卿这个面子,先行为官家试吃一番。”

不光是陆危楼和刘不疑,看见唐期突然起身,唐简眉头一皱,转过脸不再看他,叶兰扯了扯身旁的叶世荣的袖子,叶世荣点点头,看向唐期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好奇和感激。

刘不疑一心想给陆危楼和叶世荣难堪,没想到半路杀出个唐期,不好直接当着官家和唐简的面直接发作。

而他身边的刘氏长子户部侍郎刘识顿时就有些不淡定了:“试菜?你是个什么东西,你是在质疑菜里有毒吗?”

唐期依旧笑着答道:“刘大人哪里的话,我大理寺拿住了这么多的人,哪个不是采花摘叶可杀人,这道菜经多人之手过,下个毒,那也太简单了,若是万一方才有人在间隙间下毒的话,那误的可是官家性命不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刘识脸憋得通红,不知该说什么,刘不疑冷笑一声:“坐下!我族近乎灭族,你要是气死了,谁来给我送老,你还嫌死的不够多?”

听此,唐简和陆危楼同时看了一眼,这就表面了衣栀刘氏和唐陆两家正式开战。

咸昭帝举杯冲着唐期笑道:“难得然卿如此有心,朕准了。”

唐期笑着做了一个揖,随即上前取了一双象牙镶银筷,从碟中夹了一小块菜,众人都看着唐期,看他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唐期细细的品尝了一下,很满足的点了点头对着刘不疑赔了个笑:“方才冒犯,一心只顾官家安危,刘族老果然是一番好心意,味道非常物可及,还望刘族老勿怪。”刘不疑冷哼了一下,不再看他。

唐期坐下后,仔细的回味了一下官家的意思。

陆危楼被刘不疑当中为难羞辱,他作为皇上自然不好出面调解,既不敢得罪了衣栀刘氏也不想和辽西都元帅府闹僵,故此才让他方才出面,更何况现在岭苍和陇西已是众矢之的,若出手维护了陆危楼,失的是整个民心。

但是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了借贺寿之便,追究苑阆五州的事,如今却又不想直接为难陆危楼,实在令人想不通。

风波过后,酒至半酣。咸昭帝看起来很高兴,脸上不觉已有些微红,说话举止都带着醺意:“陆元帅一心为国家效力,保我大夏江山,为全国挣得了安宁,朕再次谢过。”

陆危楼的脸色随着这番话越来越差:“微臣惶恐,为我大夏效犬马之力,实乃微臣之福分。”

咸昭帝一挥袍袖,撑着下巴看着陆危楼:“朕以为朕做的还不够,朕要赏你。”

众人一愣,唐期摸了摸桌子上的实木雕花,心中先前的困惑都基本明了。

咸昭帝低着头看着陆危楼,眼中已不是醉意,含带着审视的意味:“陆危楼听令!朕,在此封你为定陇王,特赐免死金牌一件,拨十七万两白银连同布帛丝绢十三万匹,粮食十五万石犒劳陇南四郡将士官民。”

陆危楼脸色一变,老迈的身躯不禁一颤,猛然跪下:“臣代陇南四郡百姓,谢主隆恩!”咸昭帝一笑:“起来吧,定陇王今日大寿,就不必多礼了。”

转而又看向叶世荣那边:“离苍王为我大夏也是受尽了边陲寒风,朕深感痛心,拨白银布匹粮食与陇南一般,朕观离苍王世子叶兰年纪轻 轻却颇具将门风采,朕为我大夏能有如此人才深感欣慰。”

叶兰和叶世荣听此同时愣住了。

叶世荣见陆危楼受封便心知逃不过这一劫,但怎么也没想到,官家居然会拉叶兰下水。

叶兰突然被点名,便出席跪在殿中:“承蒙官家抬举,叶兰何德何能受此殊荣。”

咸昭帝盯着他:“孟秋,我记得咸昭十四年冬,朕亲自慰问岭苍,那时大雪封山,行程受阻,途中遭贼人劫驾,危急关头,你孤身一骑绕道沙胡噶舍部领地,强过冰河救驾,朕见到你时,你浑身是血。”

叶兰低着头:“护官家周全,乃是为人臣子分内的事,换做别人一样会这么做。”

咸昭帝冷哼一声,不顾叶兰刚刚的话:“叶兰听令!朕念你护驾有功,多次击退沙胡侵袭,封你为御林军四路都尉。”

心知逃不过叶兰垂着头:“臣谢主隆恩。”

唐期眯了眯眼,心中对咸昭帝方才的封赏用意已是知晓了八九分。对官家的行动,他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瑕疵,只不过,这也就无意间加大了五大家的权势,存在的隐患也很大,现在的天平已经有些失衡了。

咸昭帝大笑:“朕为我大夏有如此肱股之臣而深感庆幸,想昔日太祖武皇帝开千古杀伐之业,平六国,定四海,威镇寰宇。

以郭毅,向硕武二人为臂膊,以五大家族为根基,今朕以在座的诸位为利刃,誓扫除天地间的逆臣,一统九州!”全体起身,高声喊道:“吾皇神威,功盖寰宇!”

咸昭帝两手一抬:“平身。”

刚坐下,好像想到了什么事,朝着人群中看了一眼:“朕方才忘了还有一人封赏。”

全场缄默,唐期皱了皱眉。

“礼部侍郎何依,为官期间数月期间全城礼乐大兴,国子监中儒生皆称其功,朕以为,何侍郎能在短短数月之内全城推行礼教,除了天资聪颖之外,更多的是每日的勤心尽力和一片热忱。”咸昭帝看着坐在人群中的何依,“所以朕准备请何侍郎,担任礼部尚书一职,诸位可有异议?”何依在此场宴会上并未多言,可无缘无故被升职,心中自然是惶恐:“微臣谢过官家厚爱,只是微臣并无分寸之功,恐难居其位,还望官家收回成命。”

“你这是在质疑朕看人的眼光?”咸昭帝的脸上泛着丝丝冷意,“朕要你做,你做便是。”

何依不语,两人僵持。

唐期看着气氛并不是很对劲,连忙站起身来:“贺喜官家。”“喜从何来?”咸昭帝的眼神依旧没有离开何依,冷冷地说。

“良臣辅君,百姓安乐,此为一喜。少年有为,人杰并出,此为二喜。百官同心,圣君自勉,此谓三喜。”唐期直视着咸昭帝的眼睛。

“好一个三喜,故来。你觉得呢?”咸昭帝死盯着何依的眼睛。

“唐然卿所谓三喜与臣之意不谋而合,蒙官家不弃,何依,领命。谢主隆恩。”何依淡淡的说道。

“好,然卿,你让朕很高兴呐。”咸昭帝又将邪恶的目光转向了一身轻松的唐期。

我靠!关我毛事。唐期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嘴里刚刚尝到味的鸡腿又被吓得没半点滋味了:“臣不过是一弄臣,能哄得官家龙颜大悦乃臣之本分,官家是万万不能惹祸上身呐。”

“你给朕说说,朕怎么就惹祸上身了?”咸昭帝一脸傲娇的看着嘴里叼着鸡腿的唐期。

唐期忙把嘴里的鸡腿吐了出去:“官家刚刚还说只差一人尚未封赏,现在何尚书也赏了,官家总不能为了我一个小人物在天下人面前失了您这信用吧。”

听此,咸昭帝眼里的审问之意才荡然无存:“众卿家今日难得欢聚一堂,今天也不早了,大家就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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