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各自零落天涯

颜慈（紫陌）颜慈时常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前半生已经过完。从那年中秋夜起，她的下一世又拉开序幕。

中秋夜，阖城百姓出户赏月赛曲。宝龄，颜慈并珥初三人同行，坐在马车里陶然悠悠。下车后 宝龄被四周风光吸引 一时神思飞扬，而回过神，却见珥初慌慌张张哭着说：颜慈不见了！

因颜陈两家都是大户，彼此有来往，所以颜家与陈家不能大动干戈，只好将珥初狠狠处置。戏班班主狠心将珥初逐出师门，任其流浪。宝龄也是没有从前那般自由。冬天一来，爹爹就把她嫁了。那是爹爹的朋友，从南面城里来，他身长玉立，笑声爽朗，宝龄偷偷躲在屏风后看他，觉得无甚不妥，于是安心嫁了。男人叫沈寒来。寒来让宝龄坐着嫁船风风光光去木棉花开的南方。

就这样，三姐妹各自飘零在天涯。

颜慈从昏迷中醒来时，最先感觉的是手腕火辣辣的疼与喉咙干涸的灼烫。她被麻绳反绑着双手，衣衫依然撕裂不成样子，她艰难的挪了挪身子，看见了面前的刺绣月白百褶裙下若隐若现的绣鞋。

将她带下去，好好收拾。一个妇人柔软的声音，颜慈被丫鬟半架着到另一间房屋。丫鬟一言不发，为她松绑，除去衣衫，送她入浴桶，麝香缭绕的烫水好不熨帖，丫鬟又取了茶水送到她口边，她一口气喝光。

她换了月白襦裙，被引到妇人跟前。

模样还算周正。会弹琴唱曲吗？妇人细细检查她的双手，她不说话，妇人冷笑：这里是眠春阁，你从此是我的姑娘了。她猝然一惊 茫然四顾。精细的小阁子，紫檀木架上有汝窑瓶，漆盘里有相思豆，妇人穿红着绿，虽老犹俏。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是说不出来话。

四五岁那年，她天真浪漫，笑语嫣然，是爹爹极宠的大小姐，只是有时候总觉得娘看她的眼神总那么怪，那么冷，而转瞬间娘的眼里又有春风暖然。

有一天夜里，他从噩梦中醒来，那么小的孩子，却有那么复杂诡异的梦，她哭着要去找娘，却听到娘的卧室窃窃私语，她屏神凝息，听见了鸟语贴身婢女的对话：夫人，大小姐是您的，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个中的秘密。

蛮儿，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总觉得那丫头看我的眼神有些怪，和他娘一个模样。

夫人，您多虑了。

蛮儿，要是当初我不那么狠心……

夫人，若您不狠心，那贱人还霸着老爷不放，你也不会有大小姐。

颜慈只觉模糊，似懂非懂时，不小心撞到了房门外的花瓶，骨碌碌——阿蛮，慌张冲出来，眼神都灰了，大小姐，颜慈，痴痴不动。

那晚，颜慈高烧。大夫开了许多药，病好时，颜慈却蓦然的哑了，她用力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爹爹怒杀了大夫，却似有难言之隐，这件事算是平息下去，府上直说小姐烧坏了嗓子，从此说不了话了。

而颜慈，心如明镜。她不是夫人亲生的，他的娘亲曾是爹爹深爱的侍妾。夫人在他刚落地时强抱走了她，又将他的清凉毒死，他是一场债。

在回忆里不可自拔时，蓦然被妇人的呵斥惊醒，你不说话吗？到了眠春阁，还要装小姐吗？

接下来，又是新一段苦难。暗房，饥饿，鞭挞，杖责……颜慈默默不语，夜阑时，抚着一身伤痕，想起从前于宝龄珥初相处的种种嘴角，牵出微笑。

陈宝龄宝龄说：慈慈，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将你当做妹妹。

颜慈（紫陌）宝龄，现在还好吗？珥初又学什么样新曲子了呢？

颜慈（紫陌）他开始尝试各种死法，而一次次又被救回，毕竟是妈妈重金买回来的清水姑娘死了多可惜。这日，他浑身高烧，妈妈心软，请了大夫。病榻上的他突然挣扎着起来，撑到桌边奄奄一息，写了一行字，我以哑言，我会弹琴。

就这样，妈妈放她一条生路，姑且好衣好食养起她，让她为客人弹琴，从此眠春阁多了一个叫紫陌的姑娘。

紫陌，请把你从前的事全部忘记，一切又是新的开始。妈妈教导，若是你听话，不定会有善果。

十月的南方，雨水丰沛，相思树上红豆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