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阿斯托利亚的左手下意识地隔着长袍单薄的布料捏了捏口袋里的钥匙，确保他们的安全之后，才慢吞吞地走进了德利安的房间。
“我还以为我们达成了共识，德利安？”她假装没有听到德利安“咔哒”一声锁上房门的声音，平静又沉着地说。
“我总是很善变”德利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把空杯子和阿斯托利亚的魔杖一起放在了一旁的桌几上“尤其是在我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小惊喜之后。”
“我说过我保证会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回来，你们可以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你总是擅长开出最诱人的条件，说你是一语中的也好，擅读人心也罢，可是……”德利安歪着头看着她笑了“可是我怎么可能被同一个伎俩欺骗两次？”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你能驾驭德拉科.马尔福多少呢？”
“我……”阿斯托利亚咬了咬唇，“我会说服他。”
“说服？我没有必要冒着生命风险去和你赌，因为我比你清楚德拉科.马尔福是个什么样的人。”德利安靠近她，语气愤愤“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根本不会给我们活路，除非——”他只是眯了眯眼睛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下去。
“所以你想怎么办？”阿斯托利亚有些不耐。
“我一直都在奇怪，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你险些暴露也不愿逃走呢？”他靠近她的耳朵，充满酒气的湿热气体洒满了她的脖颈，“让我猜一猜，是不是在这里？”说着他一把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金库的钥匙和装有贝拉特里克斯头发的试管，然后得意地打量了几眼之后，随手将它们丢在身后的桌子上，“古灵阁的钥匙，让我猜猜你接下来的计划——”
“既然如此,就不必啰嗦了吧”阿斯托利亚的脸色沉了下来，干巴巴地说“要杀就快点动手！我保证，你到死也不会知道她的下落。”
“你的脾气可真大，”德利安笑了笑，说着他用一只手轻抚上她苍白的脸颊。“我怎么会舍得杀你呢？不过在我召唤黑魔王之前，我希望你能——”
“这种小事就没有必要惊扰主人了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只见德拉科.马尔福一边从容地关上身后的门，一边用魔杖指着德利安大步向他们走来。
阿斯托利亚听着那熟悉的脚步声在身后不远处停了下来，一股暖流划过心田。
德利安发出了一串爽朗的笑声，“如果只是一个凤凰社，当然没有必要。可是再加上一个叛徒，我想主人会愿意屈尊前来的。你的背叛毋庸置疑，我没有说错吧？”
“我们对背叛的理解有所不同，就像小偷偷走了你的东西，你把它取回来也能称为偷吗？”德拉科慵懒地向前踱了两步，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蔑视“我之前只是认为你贪慕权力，所以费尽心机要将我踩在脚下。原来是为了她，我高看你了。”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马尔福”说着，德利安转头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阿斯托利亚“渴望权力的人都值得质疑，就像现在，他又一次拿你作饵来抓我的错处了。”
一丝异样的情绪在她湛蓝色的眼睛里一闪而过 “比起质疑，我更倾向于观察。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而我所看到的是：他又一次救了我。”
听了她的话德拉科唇边的笑容愈发灿烂。
德利安皱了皱眉，像看怪物一样看了她一眼“不可思议，总有一天你会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她在脑海里把所有的事情都细细地捋了一遍，还是觉得找不到头绪。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德利安昨天夜里之所以没有召唤黑魔王无非是因为他在他的计划里做了上不了台面的手脚，但是此刻人赃俱获，他可是风头正盛……
她悄悄地扭过头对上了那双灰色的眸子,他微微颔首示意试图用眼神给她宽慰。
她知道德拉科会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做她最坚实的后盾，从来都是如此，想到这里她的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她能感觉到安静躺在袍子右口袋的葡萄藤木魔杖的跃跃欲试，她必须改变目前的现状。
“距离涨潮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冲着德利安大声地说“每次涨潮潮水会淹没山洞，连同山洞里的你的阿斯托利亚。”
她满意地看到德利安脸上逐渐褪去的血色，以及微微用力抿紧的双唇。
“让我走，我保证她安然无恙地回到你身边”她眨了眨眼睛，笑的坚定又无畏“或者杀了我，至少我不会孤单。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杀了你？”德利安宝蓝色的眼睛里温度骤降，“我怎么会杀了你？你这颗人头可是价值不菲呢，如果我运气不错，说不定它还能和头号不良分子相提并论了。”
德拉科的眉毛皱了起来，银灰色的眸子闪烁不定，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只握着魔杖的右手上微微暴起的青筋，魔杖似一支搭在弦上的箭，伺机而动。
“如果你召唤黑魔王，我会咬掉自己的舌头，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在哪里。”她笑了，带了点无辜和逞强，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孩童。
“你大概忘记了德.卡斯德伊家族是以拷问咒闻名的吧。”话音未落一束紫光朝她迎面劈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伸进口袋的右手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魔杖，甚至于没有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而是隔着稀薄的长袍布料飞出一道刺眼的红光。
她的缴械咒迅捷而完美,可是仍然没能阻止德利安对她的攻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蛋了的时候，一个白色的盔甲盾挡在了她的面前，魔咒的风波撩起她的长发，照亮了她诧异的双眸。待她从空中接过德利安的魔杖准备对德拉科报以微笑时，却发现德利安的魔咒并没有击中盔甲盾，而是飞快地飞向她身旁的墙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她的身后折射而去。
身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桌椅碰撞声，她扭过头看到德拉科正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堆废墟中，山楂木魔杖早已从他的手中飞出，滚落在不远处的地板上，暗红的有些发黑的液体缓慢地从他的身下流了出来，在地板上晕染出一片难看的印迹。
“不！”她发出了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声。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重新斟酌一下你的回答呢，女士？”德利安一步步逼近她，望着她的眼神有一丝嘲弄，“抓着他人的软肋拼命蹂躏，不是只有你们懂得这个道理。”
她想冲到德拉科的身边，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板上，她一把揪住德利安胸前的衣襟，用两根魔杖死死地压着他的脖颈间的动脉“交出解毒药剂！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
“如果我拒绝呢？”德利安的笑容充满了挑衅，“你会杀了我吗？杀了唯一一个可以替你的爱人解除恶咒的人？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改变一下你的态度了呢，女士？”德利安用有力的手指推开抓在胸前的那只苍白颤抖的手。“或许我可以考虑一下恳求主人放过他的父母。”
阿斯托利亚拿着魔杖的右手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终于无力地垂下了魔杖，“求求你……”她的声音很微弱“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任何事？”德利安一双眼睛像两颗熠熠生辉的蓝宝石，他伸出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白皙的皮肤，笑容里带着满满地侵略性“你知道你是我认识的女孩子里最像她的，你确定你愿意做任何事？”他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欲望彰显了他是个男人优先于他是个食死徒。
面对他言辞里肆无忌惮的侮辱，她没有哭，只是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向头顶，乱哄哄地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她知道一定不能自乱阵脚，现在只有自己能救德拉科了。
他不能死，她绝对不会让他死，想到这里她的心像被千斤重的石锤反复敲砸蹂躏一般的钝痛了起来。
“一个能够给你回应的赝品，比一个不爱你的阿斯托利亚更让你着迷是吗？”她从自己逐渐平静的声音里一点点地找回了丢失的理智。
“你说什么！”德利安的笑容凝滞了，脸色迅速地阴沉了起来。
“所以不论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救他是吗？”她的声音很轻，类似于一种气音，要凑得很近才能听清那些绵薄的话语“因为她不爱你，就算她回来了也不会和你远走高飞，只有德拉科死了……她才不用蹚这趟浑水。”
“你住口！”德利安扬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到了她的脸上 ，她的嘴角溢出一丝猩红的液体“或许你认为充分利用你的聪明才智会让你在化险为夷的时候趣味横生？”
他大口喘着气，粗鲁地拽住她脑后的长发，使她不得不抬起头仰视他。他说得对她总是能够一语中的，轻而易举地窥伺他人的内心，这使德利安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侮辱。
她绝望地望向了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德拉科，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金发上，如波光粼粼般闪耀的色泽像极了被时光踩碎倾泻一地的沙漏。
德利安侧过身挡住她的视线，恶狠狠地说“告诉我她到底在哪儿——”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剧烈的灼烧般的疼痛从后心传来，他惊讶地低下了头发现殷红的鲜血从他的胸前缓慢地渗了出来，在他雪白的衬衣上晕出了一片刺眼的斑驳痕迹，仿佛是一大朵绽开的醉人玫瑰。
德拉科.马尔福的右手依然保持着掷出匕首的姿势，银灰色的眼眸里杀气腾腾“你说得对，渴望权力的人都值得质疑。置之死地而后生，你的匕首物归原主了。”
被施了黑魔法的匕首，使伤口永远无法愈合的匕首终是插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阿斯托利亚久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待德利安“噗通”一声从她的身前倒下，她才忍不住颤抖着声音说“不不！德拉科，你疯了吗？”
“差不多算是吧”德拉科倒吸了一口凉气，尝试着从地上坐起来“忍着这么痛的伤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最重要的是还要容忍你们‘调情’。”
她飞快地冲到了德拉科的身边，却被他逗得破涕为笑，不过很快她便又露了焦急的表情“解毒药剂还没有到手呢！”
德拉科被她搀扶着从地上坐了起来，将背靠在翻到在地的桌子旁，忍不住挤出一个略带调侃的笑容“怕什么，用我这个食死徒的性命……换另一个棘手的食死徒对你们来说是相当划算的。”
“逞什么英雄！你说过你从来就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说到这里，她顿时不能自已，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她这般模样，德拉科的心里一痛，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别哭，你一哭我就很疼。”
她咬着唇瞪大了眼睛，拼命地忍，却仍然控制不住地抽泣起来。她颤抖着双手解开他白色衬衣的纽扣，一次又一次地用魔杖替他愈合伤口，但是每一次伤口刚愈合稍微一碰就会再次崩开，暗黑色的血再次喷薄而出，这种急速的皮肉生长和残忍撕裂让他忍不住牙齿打颤，冷汗浸透了身上的衣服凉凉地贴在背上。
阿斯托利亚用那双泛红的眼睛看了一眼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德利安的身边，轻轻地摇着他的肩膀“拜托！快醒醒！求求你！解毒药剂……”
德利安的瞳孔已经开始微微放大，眼神也已经逐渐涣散。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殷红的鲜血染在了她柔顺的金发上。
仿佛有一股再也化不开扯不散的情愫从他那双宝蓝色的眼睛里溢出，逐渐侵占了所有的空气，直至深深地感染到了她，他说“对不起……我没再打扰你……不是因为你不重要了……而是我发现自己不重要了……”
他的眼睛里带着万般留恋，贪慕地停留在她的脸上迟迟不肯离去。
直至后来他只能发出一些微弱的气音，看着他如释重负般的神情，她忍不住侧着耳朵俯下身去给他一个可笑的成全。
听着他最后的几个字落入耳畔，她的心仿佛也连同他从她的侧脸上垂下的手臂“噗通”一声，像块顽石一般坠入湖底，漾起一层粼粼波光，便再也寻不见了。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他看到赫敏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假的，但是又沉醉于她虚与委蛇的美好假象。这几乎让他冰冷的心死灰复燃般的回到了过去，他几乎要忘记了许多年前她也曾为自己眼眸流光溢转，一笑生花。
他说，“你或许不知道，我依然爱着……我终于……可以不用爱你了”。
或许世界本是如此，遗憾千万种，各人尽不同。
“她知道。”看着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带着一世缱绻眷恋缓慢地闭上，良久之后她幽幽地开口，语气凄然“否则你也不至于沦落到这幅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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