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终于醒了。”
我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来，一晚上惊心动魄还吃了一口乙醚，现在脑子乱的像锅浆糊，只是我居然没死？听到声音抬起头，才看到欧阳治宇就在旁边，手上握着明晃晃的刀。
我的头“嗡”一声炸了。看到他的瞬间，整个人“腾”地从床上跳起来，撒腿就跑，这个动作让大脑瞬间缺氧，失去平衡的我一条腿撞在床栏上，脑袋“咣当”磕在了地板上。
我痛得抱着脑袋缩成一团。我想起来我去找线索，还画了一张图，现在我被绑架了，身后还有个拿刀子的欧阳。
我几乎又是瞬间“腾”地转过身一脸惊恐地看他，欧阳盘腿坐原地没动，看白痴一样看我，我这才认出来这里是校医院，而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抓着一个苹果，他瞅了我一眼继续削皮。
我意识到这个样子有点滑稽，只是脑子乱成一团，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我给人弄昏两次居然都没死？！
“我他妈差点让你个死鸡崽子活活整死。”欧阳削好苹果“咔嚓嚓”啃了一半，另一半劈头扔我脑袋上，“你是咋想的，我给你带过饭上过药打过开水救过场子还贴你一百块的外伤药，昨天晕倒还是我把你扛过来的，亏我扛你两次你丫的居然怀疑我……你脑子糊石膏了吧你。”
苹果扔的很有准头，击中额头后不偏不倚落我怀里，欧阳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苹果，拽住后领把我拎回床上。
“我不就是半夜骑你身上了吗。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再说都是男的能有啥事你就那么恨我……”
“……”
“我知道我长得帅，有嫉妒心很正常但男人之间至于用女人那点借刀杀人勾心斗角的伎俩……”
“……”
我抱着苹果缩在原地不说话。最后他耸耸肩，从上衣口袋取出黑色的皮夹递给我，镶着国徽还有烫金文字。
“先给你看看这个，不然我说什么你也不信。”
“你是警察？”我吃惊地说。“你……是成年人”
“高中生哪有我这么成熟性感……”他幽幽说了一句。
“……”
“我今年二十，刚念警校，”他把警员证拿回去，“警察算不上，只是见习警员，我爸是负责这个案子的重案组长……你见过他的。”
见我越发糊涂，他叹口气，“其实你也没说错，我的确是监视你们，但我是为了你们好，罗忆成遇害后我们就启动了证人保护计划，只是不能明面执行，所以才派了我过来。”
他用手指敲了敲脑袋，从头到尾和我讲起来。
——
“……这么说……丁小若和罗忆成，两件案子其实都没结吗？”
“结个毛线！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吃饱了撑的去杀豪门独生子，拉出去谁会信，还邪教还自杀，拿生肖盘子骗鬼呢！再说两幅画根本不是一个人画的。”
“……你们都知道了。”这话说的我自己都觉得蠢。
欧阳“切”了一声，“罗忆成死后，我们判断他是受了胁迫，你们是他的舍友，或多或少应该知道些东西，为了防止你们被灭口，上面才放出结案的假象，暗中专门派我来保护你们……当然了，也是为能从你们嘴里套关键证据。”他说着开了罐酸奶，“大多数证人不是血亲都不愿意出庭作证，特别是涉及这种豪门势力的，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查线索，必要的时候录音，偷东西也是难免的。”
我点点头，这我理解，很多事不可能像电视剧那样都是正大光明。
他用手指戳戳我的头，“但我真没想到，你会为了罗忆成做到这个地步……现在你知道了，那你能告诉我，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着拉开提包，取出放在证物袋里的背心，“这是你画的吧？到底什么意思？”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讲起来，小乙的离奇死亡，发现现场破绽，陶卜对我说的话，再到画册中取出字条，和陶卜约定出发，最后是昨晚发生的全部事情，我发现陶卜被人打昏后用火警惊动所有人，最后我躺在校医院。
一个月不到事情接连发生，连我自己听着都觉得很扯。欧阳倒是很认真的在做记录。
“封条是你拆的？未经许可去现场是违法的……继续吧。”
等我说到临摹墙上的壁画时他抬起头。
“你画的就是墙上的符号？”
“是，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意思，他用荧光写的，晚上才能看见。”
“画全了吗？”
我点点头。
“幸亏你画了，”他长出口气，“原版已经被刮掉了。”
我下意识咬了一下牙。
“这么说罗忆成自杀前一直接威胁电话，你见过几次？”
“我没见过他打电话，是陶卜亲口告诉我的，你可以问他……对了……”
“陶卜呢？”
……
气氛霎那间冷了下来，冰冷刺骨。
欧阳写字的笔停在原地，神色变得很不自然，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就连地点都一模一样。
胃里泛滥起酸意，不可能……这也太可笑了，既然我活着，毫发无损的站在这儿，陶卜自然也没事……这是肯定的……这不符合道理……
“他遇害了……”欧阳的声音很轻，“我们在楼前水泥地上找到他的，坠楼。”
死了。
我站起来，欧阳拉住我。“人已经抬走了……你……”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有些惊慌的松了手。我冲到窗口，下了一夜的雨，水泥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水坑，楼门东侧一头被黄线拉出一块地，里面是一个清晰的白色轮廓，远远地就能看得见。
我走了出去。
我向前走，平静安稳像是去散步，我不知道为什么，推门而出的那刻，耳朵里就是一股浓浓的，带着树叶味道的，单簧管的声音，那么清楚响亮，就在我耳边。让我想起陶卜，他坐在长椅上，手指修长，可是他说他死了……
雨后的空气是那样的清冽，混合着树叶和泥土的味道。偌大的校园只有我一个人，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可我为什么要走呢？我要去哪里呢？我听着音乐声，它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飘渺如云层上散发出的光束，就好像他坐在阳台上，带着惬意和舒适的温柔。每一天，都是这个样子。
我在水边停住，那团线在我十步远的地方，隔着大片血水，散发着刺眼的白色。他一定还在宿舍，穿着蓝色的格子衬衫，神情淡漠眼神温和。
还有那个笑容，映刻在漫天的风沙和秋草里，灿烂明亮如盛开的朝阳。
水面平的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天空，树，和建筑物的影子，苍蓝的天空在水中散发着诡异的红色。我在水边站了很久，最后我跪下来，整个栽进水里。
我感受雨水侵蚀肌体的寒冷，而寒冷之外，是近乎疼痛的烧灼，我能感受到内里血液的滚烫，鲜活凶猛，顺着每寸肌肤咬噬而下，溶于肌理，浸入灵魂。散发着属于陶卜的生命力量。我翻过身，仰面朝天，淡红色的血水顺着手心淌成细细的河。
我看到阳光格外的灿烂，大片大片的投射下来，在无数黄绿相间的树叶上投射出璀璨的光泽。秋天了，梧桐叶在阳光下翻动着碧绿和金黄的叶子，风吹过时满目琳琅，我不记得我看过这么鲜艳的树叶，就好像我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音乐一样，
然后音乐声停了，温和的，轻盈的，天穹般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再也听不到了，耳边只是风的声音，还有大片大片的叶子翻动的声音，那些叶子背后雪白雪白的，就像一树白色的纸钱，哗哗作响。
冰水切割着每寸皮肤，散发着冷冽的铁锈味，湮没了整个世界。
——
我背着铺盖，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出去，门在我身后关上。那一刻我再次成为孤儿，自己便是整个世界。但好在还有学校这个栖身之地。
敲开407房门的时候，我知道以后就要住在这里了，只是三年时光我会遇上谁？
开门的是一位纤瘦的男孩，有挺直的鼻梁和漂亮的黑眼睛，只是脸色发白，像是常年伏案积下的弱症。另一位穿着略带发旧的红色衬衫，擦拭黑色的单簧管。他长得异常清秀温润，肌肤细腻如同瓷器。
两个人都在看我，当我把做雕塑用的刀具取出来时，我看到他们眼底闪烁轻盈的笑意。
“罗忆成。”
“陶朴林”
“我嘛，”我说道，“樊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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