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明明换了地方可这屋子却让张云雷感觉无比熟悉。

　　正屋里中式八仙桌子八仙椅，是只有师父师娘能坐的。家里要是来了老先生，他一定是坐在这里与郭老师促膝长谈的。

　　餐厅里一张大桌擦的干干净净，这应该是三哥他们日日清理的。家里住的徒弟除了少班主就落下小翘儿一个了，可她偏生不是一个勤快的主儿。好在跟在师父身边的几个近的还能来帮忙料理。

　　师父的书房和小翘儿的卧室都向阳，因为小翘儿在书房的窗台上养了几盆花，那小花和程小花一样，都要在太阳底下生长。

　　小翘儿懒是懒，可爱看书，师父书房里的书都是她布置的。搬家前也是这样的，师父到处搜罗书，小翘儿就在家给他分门别类地摆起来，编号登记一样都不落。

　　“小辫儿，到姐姐跟前儿来。”王老师看他进了门也不说话，只拿眼睛四处打量着。

　　他过去了，仍然闭着嘴不说一句话。

　　王老师睨了他一眼，端过小翘儿走之前泡好的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你那屋我都收拾好了，什么都有，明天去把工作辞了，再让三儿领你去买两身衣服...”

　　“姐...”他畏手畏脚地缩在沙发上，显得有些局促。

　　他想说他不想辞了工作也不想回来，可这话要是说出来即使姐姐不说什么，三哥也是要把人按到墙角里打一顿的。思来想去，就憋出了姐姐两个字。

　　“你也甭跟我说什么不想，明天你姐夫回来你去跟他说去，看看他是不是老得不能揍你了。”

　　王老师也了解他，可这不是什么顾他面子的时候，她也只为了让他留下来，回家来。

　　孩子在外边儿受苦了，当大人的自然急眼。

　　眼前的小辫儿不复当初懵懂又老成的模样，他看上去和大街上四十几岁不得志的中年男子一个样，麻木的，冷漠的。

　　他的头发烫了卷，可不像是小翘儿的羊毛一样可爱的小卷儿，他更像谦儿大爷养的另一种，学名叫羊驼的小动物。

　　坐近了王老师还闻见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烟味儿，不由得皱眉叹气。

　　回来了就好，孩子不是个坏的，交给郭老师扳一扳臭毛病就又是一个好演员。

　　只是他回来不能只唱太平歌词了，倒了仓，嗓子再也不能养活他了，还是得说。

　　他不愿意。

　　郭老师和王老师并不逼他，他们给他钱叫他去给自己买些必需品，买几身衣裳，他们不刻意陪伴他，一家人只是吃饭时聚在一起。

　　工作辞了张云雷也闲了。

　　家里的活儿不用他做，正经的事情一件没有，待来待去他也呆不住了。

　　“姐夫我跟你说相声。”他实在忍不了了。

　　郭老师一点都不惊讶。

　　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程翘一直没住在家里。

　　曲景祁工作室的茶水间多了一个房客，一个芳年十八的少女抢占了两只英短猫的地盘。

　　撸了两天毛之后一人两猫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工作室其实就在二环，说偏也只是因为隐匿在了一片居民楼里。这离广德楼可不远，骑自行车十来分钟也就到了。

　　自力更生的小师姐每天骑店里买菜用的自行车上班，她常说下午场，下午场散了就蹬着自行车回工作室吃晚饭，吃完饭再蹬着自行车回去赶晚场的演出。

　　因为占用了曲景祁买菜骑的自行车，她还负责下班路上买菜。

　　有时候两只猫也蹲在车筐里，就这么一路被带到广德楼。她怕它们闹，又怕自己又没时间照顾着，就把猫托付给剧场门口开花店的小姑娘，下班时再来取(？)。

　　晚上散场都很晚，好到十一点了，一个姑娘自己骑车回家怎么也是让人放心不下的，即使带了两只猫防身也不行。

　　孟鹤堂这样想，曲景祁也这样想。

　　孟鹤堂几次想送人回家都会看见程翘走向曲景祁的背影。

　　小自行车带着两个人两只猫，摇摇晃晃地往远处走了，程翘的笑声隔得远了也听不真切了。

　　他看见她换下大褂穿上了小曲送的裙子，看见她抱着小曲店里养的猫，看她坐在小曲的自行车后座上。看到这些他才知道，她已然长大了。

　　像自己家的闺女一样宠着，疼着的姑娘，现在也会对着别的野男人笑颜如花地调笑了。

　　这样的感觉太过陌生，以至于孟鹤堂没有认识到这究竟是什么。

　　没等他想明白这酸了吧唧的感觉叫什么的时候，程翘就被单位调走了。

　　让他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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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师姐临危受命，顶替了岳哥最近手头上的工作。

　　岳云鹏现在越来越火，商演是一场接一场，是不是跟着师父其实无所谓，对后台的师兄弟们来说这已经够有出息了。

　　他和孙越孙师叔搭档也有两年了，什么叫合拍儿，后台除了郭于高栾这两对之外，称得上合拍就是岳越了。

　　岳哥是后台的孩子们喜爱的师兄，也是小师姐喜欢的大师弟，他是徒弟里性子最好的一个，虽然当初刚来的不会来事儿又有几分邋遢，可后台就他以后乐意配陶阳玩儿的大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虚心请教小师兄小师姐的大师弟。

　　有这样的品行，又肯吃苦，哪有不出头的道理？

　　他总是孝顺的。他从前是海碗居的服务员，师父最爱那儿的炸酱，他还时不时卖了给家里送过来。只可惜师娘是回民，不吃猪肉，师父又不落忍自己吃独食，也就不让他再为了炸酱跑了。

　　最近师父给安排了活儿，带新人。

　　这么说不合适，张云雷可不算这舞台上的新人。

　　可是岳云鹏带人一上台，一听看台底下人的反应，一看张云雷这三五分钟蹦不出一个字儿的表现，他是真觉得新人这词儿可算找着典型了。

　　和说一场岳云鹏真觉得比和大象说还累。

　　每一分每一秒，岳云鹏都感觉很绝望。

　　虽然你现在是个捧哏的，你也不能不说话呀！你的嗯啊这是诶呦去你的吧我是你爸爸呢！在那叠什么手绢儿啊！自闭症是吗？

　　岳云鹏：带不动，告辞！

　　周九良：捎带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