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这是郭麒麟退学正式说相声的第一个大封箱，也是程翘以程云璧的名字登台的第五个大封箱。

　　节目单早就敲定了，郭麒麟说相声的时日不算长，即使是少班主，也没有给他一个位置。

　　他也不依仗自己少班主的身份，压着人去给他安排上。最后倒是郭老师提出让他演员返场时跟着，和师兄弟几个拆唱个小曲儿。

　　少班主与那些徒弟们不同，打小儿就在相声演员间长起来，熏得几分灵性，舞台还上稚嫩了一些，但也只是缺了点儿经验。

　　郭麒麟台上还没有固定搭档，起初是跟一个鹤字科的师弟一起，不合适是师父盯了几场之后下的结论，又多了几番尝试，都没遇见合适的。现在郭麒麟是德云社后台演员中，有演出而没有固定搭档的唯一一人。

　　他们都住在师父家的院儿里，出来进去俩人总是结伴。姐弟俩年纪虽然差了三岁，可姐姐程翘见了弟弟郭麒麟老想叫他郭老师，他太老成了。

　　小郭老师认学。他师父拿他当亲儿子养，下不去手让人天天五点起床背贯口，小郭老师每天早起练功都是在自己逼自己。

　　他怕自己做不好。

　　就像现在这样。这是他第二次在深更半夜要求程翘拉弦子，他要再练两遍封箱结尾的拆唱。

　　师父定的，《画扇面》。

　　程翘都怕了他了，三更半夜的拉弦子非让街坊站在门外拿着大喇叭骂街。可你看着这么一个认学的人，怎么狠得下心来说不呢？

　　“不，我不要。”程翘是个莫得感情的弦师。她抱着膀，眼睛一瞪，一副宁死不合作的样子。

　　她长得清秀，作男孩儿打扮却掩不了周身媚气。一挑眉，杏目圆睁，心里存着一点儿柔情倒叫她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吓人。

　　郭麒麟是不怕她的，虽然刚回来那阵儿确实让她一胳膊刺青吓一跳，可她一张嘴叫“大林”他便知道她还是原来一样的，一身反骨却无戾气，温顺谦让但不卑微，她还和原来一样明白又自在地过活。

　　可她似乎又与从前不同，经历了许多事情，于是反骨里多了点儿不合俗流的清高。有些事，嬉笑怒骂间遮过去，有些事，喝上身家性命也不屈服。

　　譬如在半夜里拉弦子扰人清梦。

　　少爷也知道半夜不该如此，可他急呀，这封箱就在眼前儿了，他可有一段儿拆唱要演呢。

　　还有俩月就封箱了！这哪成啊？

　　程翘心知郭麒麟的急，小少爷虽年轻，可让人逼着与父亲相比的时间与他岁数也差不多了。

　　这样不行呀，程翘也不能天天往外头跑就为了躲他吧？

　　“大少爷您听我一句，明儿咱去传习社，我找个屋子您可劲儿练成不成？”

　　“那敢情好啊。”在传习社怎么着也不会扰民了不是？善良的大少爷天真的想着。

　　第二天郭麒麟起了个大早，在程翘屋子外边儿叫她起床。程翘赖在床上不肯起，郭麒麟生生把一院子人都叫醒了。

　　今天大少爷也是小公鸡。

　　院门外传来汽车的轰鸣，孟鹤堂来了，他今天也是小师姐的司机。

　　郭麒麟一眼看着外边儿跟师父打招呼的孟哥了。

　　“你怎么还不起啊？孟哥都来了...”

　　“什么！他怎么这么早啊？！”程翘本来脸埋在被子里呢，大林的声音隔着门和被子，听不真切，可孟哥这俩字儿一出来，程翘就醒了。

　　她现在正是眼角有shi嘴角有哈喇子头发像鸡窝衣服像抹布的邋遢模样。

　　就拿这张肿得倒有馒头儿那么大呀的脸去见孟哥？

　　不如原地爆炸。

　　郭麒麟在门前站定，听里边儿一阵鸡飞狗跳。

　　孟鹤堂刚进堂屋程翘就冲出来了。

　　别说，她跑得这么快居然没忘了回身把自己屋门关上了。

　　“咳嗯，小孟儿今儿挺早呀！”小师姐不甚自在地与人打招呼。

　　“吃饭了吗翘翘？我路上给你买了徐记烧饼。”孟鹤堂嘴角含噙着笑，伸手在姑娘的小羊毛卷儿上胡噜了两把。

　　“路上吃路上吃，咱走吧？”郭麒麟等一早上了。

　　“那哪儿成啊？孟哥专门送来的徐记烧饼值得一杯现泡的高碎。”她把屁股贴在椅子上不动了，早起喝茶，这是一家人都习惯。要是缺了早上这杯茶，一天都没精神。

　　等到了传习社才将将八点，学生们正上第一节课。

　　程翘领着郭麒麟逛了一圈儿，逮着了难得歇着的高老板。

　　“师叔！”老远儿就看见高老板捧着茶缸子，他正聚精会神地看一段儿评剧。

　　“师叔，可让我逮着您了...”

　　“瞧你这话说的，我是兔子是怎么着？”高老板呷了一口茶水，看了看跟在程翘身后的郭麒麟。

　　“大林也来了？小翘儿今儿又什么事儿啊？”

　　“师叔，是这样，大林呢觉得他基本功还不太好，今天想来您这儿练练，贯口快板儿什么都行！我也看了他这确实还差着呢！”

　　“？”郭麒麟一脸不可置信。

　　程翘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也是，大林学得时间短，他师父又是个老不正经的[？]，跟这儿学吧！”高老师点点头。

　　“？？？”郭麒麟目睹了自己被姐姐卖掉的全过程。

　　“怎么？不乐意啊？”高老板看见了郭麒麟的一脸古怪，以为他是不想跟普通学员一起上课。

　　“你看，这我可要批评你了。大家都还在学习的阶段没有什么高低之分...”高老板语重心长地教导德云社的下一代。

　　“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就知道大林这孩子透亮，来吧今天你跟黄先生去学评剧吧，正好陶阳也在呢你俩做个伴儿...”说走就走，高老板也是个行动派。

　　郭麒麟往后张望，程翘在原地给人挥了挥手，转身就走了。

　　晚上她和孟鹤堂来接人的时候郭麒麟已经等在教室门口了。

　　“郭麒麟你回去把这段儿背熟了，明天我检查。”黄先生年近古稀人却是精神得很，他也很严肃，郭麒麟不敢说明天他不来了。

　　“是是是...”大少爷只能应下来了。

　　程翘躲在孟鹤堂背后偷偷地笑。

　　接着大少爷就在德云传习社跟着上了小两个月的课。

　　他曾试图找机会练习他的《画扇面》，同学里会三弦儿的不是没有，有一个姓周的弦子拉得就不错。

　　“...”周九良的过门儿拉了一遍又一遍，郭麒麟就是不张嘴，急得九良无话可说。

　　周九良开始自闭。

　　越这样郭麒麟越张不开嘴。

　　“............”第一句什么词儿来着？？？

　　干了。

　　郭老师脸色一沉。

　　程·弦师·翘心里咯噔一声。

　　烧饼侧目而视继而笑出了声。

　　第二个出场的赵云侠若有所思。

　　陶阳甚至叫了声好。

　　他可下去了，赵·完全不在调上·云侠上来了。

　　赵云侠：不能让大林挨收拾。

　　兄弟情深，弦师听了想打人。

　　程翘：谁来弄死我

　　她手底下还是按调走的，于是俩人越走越远分道扬镳了。

　　六爷下去了。

　　张鹤伦上来了。

　　张鹤伦：保护我方大少爷？ojbk。

　　弦师实名感谢这位虽然忘词儿但是在调上的选手。

　　合苏的时候桃儿差点儿没憋住乐。

　　“扛着华佗就往北方蹽啊~”

　　烧饼：哈哈哈哈哈哈扛着华佗就往北方蹽啊哈哈哈哈哈哈

　　陶阳：好

　　下一位rapper上来了。

　　这位不多提了。

　　因为弦师还没找着调儿呢他就下去了。

　　很好，李云杰的开场很稳。

　　很好！句句都在调上！

　　虽然是现编的词儿但是无伤大雅。

　　郭老师放弃治疗。

　　陶阳：没事儿老爹，看我的。

　　郭老师重燃希望。

　　他先调了调话筒，给弦师一个找调的时间。

　　这就准备挑房盖了啊。

　　“ 这一副扇面儿画的水晶宫 有一个和尚他叫做唐僧 赴西天奉了如来命啊 ...”

　　郭老师立刻笑开了。

　　郭麒麟、赵云侠、张鹤伦、李云杰，rapper：活过来了。

　　程翘：要不我退出吧？

　　烧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