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嘛，他还是释怀了，用光毕生所剩无几的柔情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还是很民主的，这里不是阿姆斯特丹，他也不愿延续惠斯勒带给他的专横。
那份包装精细的礼物盒被端到他面前，连同鹦鹉残骸也被艾玛放在了盒顶，这阵仗，像是把她在这里所拥有的一切，全都悉数归还。
他当着她的面拆开了礼物，发现里面是一朵用毛绒塑形棒扭成的金色郁金香，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她那只嫩滑玲珑的手竟然能灵巧成如此地步，把这样一根东西扭出形状。
啊，不过，她的厨艺早已恰如其分地证明了这一切。
另外则是一只以“鬼妈妈”形象为模板的玩偶，金色的发绳与黄色的纽扣眼，尽管手工缝制的痕迹非常明显，却胜过任何高端品牌。这些构筑了他们彼此深刻的回忆。
杰克良久望着这份精心的礼物，数不清的波澜涌至心岸，掌中每个物件都能使他出神许久，它们价值非凡，但得到的代价却又如此之大。
不过他也不想再败露自己软弱的一面了，因而装成欣然接受的样子，把礼物盒盖上，放到一旁。
“感谢您的礼物，小姐。我很喜欢。”
“……嗯，所以，您该离开了？”
泪盈于睫的姑娘先是打了个冷颤，随后坚定地点点头，话里其实早就因为这高强度的对话染上很多哭腔，在找准一个时机彻底爆发。她抑制住前往市区的悲恸，最后复述对自己的评价：
“我是一个叛徒，羊群里的一匹狼。”
杰克看着艾玛到目前为止，已在十分钟内换了好几种动物来形容自己，而她本人却对此浑然不知。只可惜这些都与他最爱的小鸟形象大相径庭。
“可没有狼幼崽会生性惭愧，像你这样在这里忏悔。”他笑着反驳她意气用事的话，可挂到唇角的笑容却在她转身的瞬息凝固了。
他真想不到她会如此果决，因此防不胜防地被她的冷漠击溃，在他眼里，艾玛·伍兹唯一的淡漠就在这里。
他想起在苏格兰的火车，想起蓝色的虞美人花海，想起森林里的那场雨中漫舞，难道这些都不曾在她心目中留下过些许痕迹？来让她对自己的无情深感后悔吗？
或许杰克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来阻止既定的结局了，便把自己全然交付给内心，目睹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抛出迄今而至他最真实的所思所想：
“难道颠沛流离的生活，就这么令你向往吗？”
“还是说，你打心底厌恶这个‘家’？……觉得它压抑，觉得它束缚了你漫无边际的自由。”他特地换了个单词，这个变化是前所未有的，而且语调尤其悲哀，使听者无人不能动容。
家。
她身子久久地僵住，他知道，她动摇了。如同被一语击中第七根肋骨，艾玛停住放在门把上的手，背着他微弯起腰，颤抖的双肩暴露所有的真情实感。
果然，她最终还是选择转过身来，但此时绿渊蓄满清泪，嚅嗫着，把晨雾未消的月光融成银箔。他重新对她进行问话，并要求她给出正面回答：是，或者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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