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时至半月前,他才得知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开过那份寄存着他吐露真言的忏悔信的包裹。他以为没有回信是因为她还在生气,受到很大的伤害,不愿意谈及此事。
沉默发酵的催化剂开始滋生出阴雨,因为节假日和暴雨气候,走出机场的路段尤为拥堵,出租车辆几乎停滞不前。每次他从巴黎回来都会跟朱利安说,他会亲自去接她,但这场雨导致他整整比预计延误了一个半小时。
最后的一公里路他是直接选择步行代替,平安夜前的夜晚很冷,雨水不断从伞的侧面打在脸上。因为赶着去机场,他来不及给单薄的衣物再添保暖的外套,只能逆风走在前往学校的道路,到校门口已浑身湿透。
八点半,跟保安确认过后,他刻不容缓地来到她所在的教学楼,心里已反复演练过要跟她具道的话语。
他满怀希望,因为对比赛的结果已十拿九稳,他看见黎明女神的桂枝在朝他摇晃,他……
“呼——呼——”
教学楼下坠楼的身影、摔落在地的伞、被雨水浸满的金眸、医务室里法国女人的恶毒诅咒、西尔维娅躲在父亲身后的鬼脸、消失无踪的惠斯勒……所有的痛苦回忆扭绞在一起,混乱不堪得像蝶群一齐扑向他。
唯一被留下的监控里,他没有勇气去看她是怎么拖着残废的身躯爬上楼梯的,又是如何绝望地,没有半点迟疑来到天台外沿,背坐在栏杆上露出笑容,毫不犹豫地把性命奉献给雨夜。
那时的天台门就已被人强行撬开,痕迹明显,手段极其暴力。荧屏中闪烁的白色身影,会让人误以为是缺帧画面,配合着那张留在她桌上,不属于姑娘工整字体的潦草纸条,可他对始作俑者却再熟悉不过。
早在搬到阿姆斯特丹之后,他被挑唆着割开第一个玩偶的肚皮,取出棉花时,他就经常会收到对方恐吓的纸条。这些纸条都是趁夜间他熟睡时写下的,来给醒来说他制造恐慌。
习惯他的威慑后,杰克几乎就在没理会过这些无用的恶作剧。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潜藏在潜意识里的罪恶之果,竟然为了向他示威,热衷于看他陷入痛苦的境地,以他的名义把长矛刺向他最爱的人……
风声烈烈,他被无可奈何的潮汐卷入漩涡消寂处,无人幸存的空垒迂缓成废墟,枯瘦的花未得夹缝的恩赐,换得肉壑的淌血。
他第一眼就明白这场悲剧出自谁的手臂,坏孩子在其中参与挑唆者的位置,可他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坏孩子到底跟她说了些什么,他乐于看到宿主被蒙在鼓里的可怜状(但其实,只需要稍微动些理智就能猜出八九)。以至于肇事者再度潇洒地出现在他面前挑衅,他毅然决然地用尖刀刺破对方喉咙。
没有血,没有惊惶,没有尖叫,被恨意浇灌所得的快感犹饮罂粟野酒。他越是表现得痛苦,他便越感到快乐,坏孩子肆无忌惮地欢声大笑,至今回荡在他的颅内,宛若无法甩掉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