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腾升的赤道雨林裹挟闷热与丁达尔透隙的光线,杂乱地藓被预谋已久的滂沱浸润,攀转蜿蜒湿漉漉的穆拉曼加蝴蝶谷。各色罕见蝴蝶浮沉起落,唱起黑白缄默的死亡之歌,天地喧嚣披席一身永无天日的绿衣。
有关这个世界最古老的过去,被尘封在丛林倾倒的阴影,建立起的参照系独他找不到支点。
久靠悬崖边上的苍天树干的杰克,眼中布满血丝,面色清晰可见的苍白,仿佛在一夜之间憔悴许多。没戴手套的手耷拉在湿泥野草上,愈发瘦削的指间,夹着一根没来得及点燃就被雨淋湿烟草的雪茄。
连同他自己,也在上一场雨中上演无动于衷的雕塑。
又一滴残留发端的雨水跌落在地,每当浪花拍打在崖底的礁石,他都闪过要殉道的决心,此岸与彼岸心涌澎湃。天堂的花园与他无缘,他宁愿百了穿过写着“入此门者,应当抛弃一切希望”的地狱之门,去领取塔纳托斯的十八层刑罚,来赎回无法挽回的罪责。
可最后的最后,向来义无反顾的他却迟疑不前——脚下与大海,他瞻前顾后;过往与将来,他彷徨难决。自杀的孩子会害怕因为肮脏,而不被允许升入天堂,那他又何故担忧?他生来即面朝炼狱。
这些矛盾构成了他在马达加斯加的日常,而到现在,他已快要记不清自己是几时来到此处的。
在这之前,他从未做过要提前来往非洲大陆的打算。只想过等到最后期限,等他初次踏上高崖,便把生命交托于此,扣押孤注一掷的赌盘,放任自流。
年深月久,他望着逶迤鱼肚白天际的泡沫,听着大海的涛声,躲藏浮华之外的别处地带。虽然时至今日,他已看过数场蝴蝶的漫舞,仍无法把自己从罪恶谴责的黄昏与纷纷扬扬的雨季中脱离出来。
回轮复春的七年,到底有多少数以万计的偶得美梦曾降临在冷杉树下的秋千。
它们往往停留在定居荷兰的过去,浮光流转,他每常都在轻推着白桦木的轮轴,坐在木板上心爱的金发姑娘就不厌其烦地,把那本激励人心的《坡脚迪吉》一翻再翻。
她喜欢一手翻书,一手牵着他空闲的手,然后调皮地把今日的好心情用母语写在他的掌心。
那时的他们都很纯粹,他未受名誉与恩师的双重压迫,乐意什么时候动笔就什么时候动笔,终日流连在春日气息渐浓的地方写生,为她作画。她则常伴着比苏格兰温暖许多的光线睡去,做梦时她总会带笑,梦呓也总是让人难以听懂,却容易被感染愉快的情绪。
初来乍到的三年,成为了唯一能被光明磊落地回忆的时光。
她也曾立下过誓言,要违背上帝创造人类的定则,重新站起来,并自由坦荡地行走遍欧洲地图的每个角落。要环球旅行,要去给各地的穷人演奏小提琴,让他们也能听到美妙的音乐,去丰盈因困苦而贫乏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