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庶人

到了地方，我下马车，瞧见的便是那方宫殿，琉璃瓦的重檐屋顶，朱漆门，同台基，湛蓝的天空下，那金黄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顶，显得格外辉煌。

很熟悉。

记得做城主的时候，我常站在那星月楼的最高处眺望远方，可惜那会儿子怎么望，也望不见那一身红衣鲜衣怒马的三公主了。

梓竹那时候在哪儿呢？

哦，他已经为了救我而死。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一旁的女官见我又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重咳了两声，道。

宛如“二郡主，请。”

裴楚楚“···知道了。”

我一步步迈进大殿。

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花垣城以乌石矿立足，而这乌石矿又极为珍贵，宫殿建的也很是奢华。

殿内金碧辉煌，金身大肚弥勒佛正在捧腹大笑，两边四大天王身躯魁伟，栩栩如生。

殿顶满铺黄琉璃瓦，镶绿剪边，正中相轮火焰珠顶，宝顶周围有八条铁链各与力士相连。

殿内“彻上明造”绘以彩饰。内陈宝座、屏风；两侧有熏炉、香亭、烛台一堂。

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实用与装饰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增加了殿宇的帝王气魄。

殿内的金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一位威严肃穆却不失风姿的王者。

这，就是花垣城现任城主。

裴楚楚“楚楚拜见城主。”

我双膝着地，两手拱合，俯头到手，与心平而到地，向母亲行了正正经经的跪拜礼。

孰料，才起身，一道奏折就结结实实砸过来，身手不错的我却没有躲开。

遂，这道奏折一股脑砸在我头上，力道有些大，砸的我生疼。

我心里涌上一股苦涩的味道·····如若是大姐或芊芊，母亲定然不会如此做，到底不是亲生女儿，有些隔阂没法过去。

城主“陈楚楚，你好生糊涂！”

她站在高台之上，一根秀丽修长的食指指着我，怒目圆瞪，一双狭长凤眸显得几分阴翳，言语间也充斥着怫郁，倒少了素日在我面前那副运筹帷幄的作态。

一眼看去四周的人都差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过两个她的心腹女官，原是她想着留与我几分面子的。

但这一切的一切不还是为了让我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忠心为她为花垣城做事吗？

思索着前几世种种，我渐渐心灰意冷。

我站在那儿，许久，许久，未回应她。

良久，我抬起眸子看向那曾经仰望了二十多年的人，拖着略带沙哑的嗓子说道。

裴楚楚“城主，裴楚楚心意已决，不愿再以郡主身份活于世上。”

空荡的宫殿回响着我的话，她亦是不可置信地愣了一愣。

城主“你都知道了？”

表情瞬时凝重，凤眸微眯问我。

我不再看她了，径自从袖子里掏出那兵符，郑重捧于手心。

裴楚楚“裴司君长女裴楚楚今日请命辞去郡主之位，并交还兵符于城主。”

那女官，就是方才的好似唤作宛如的女官，见城主面色不好，颤颤巍巍地上前来接过兵符呈于城主前头，受了惊吓般惶恐。

这让我晓得，今日这番作为委实太过荒唐。

可，荒唐事后面我可会做的更多，如今这个，也就不算什么了。

城主“二郡主陈楚楚触犯宫规，今日特褫夺兵符，贬为庶人，回归本家裴家，改姓为裴。若有求情者，同罪待之！”

我没想过辞官会如此顺利。

然而代价是我在大殿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

好在我一向勤于练武，咬咬牙就过去了。

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

暮色降临时，我恰好跪满两个时辰。

没有理会宫人异样的眼光，我骑着一匹枣红马翩然离去。

骑着马驰骋在花垣城的一方荒原。马似流星人似箭，我只觉得身轻如叶，飘飘欲仙，并不像一匹马载着我在奔跑，只像一只神鹰载着我在凌空。

记得初见芊芊骑马，只是一个背影，穿着妖冶的红色衣裳，微风拂过，衣裙翻飞，仿佛一只只血红色的蝴蝶，如墨的长发随风飞扬，岂是惊艳二字可以形容。等到走近时，才发现她双目似星，仿佛一汪秋水，在这喧嚣的尘世中熠熠生辉，略显苍白的脸上被腮红掩去了几分孱弱，嘴唇没有多少血色，这倒是平添了几分楚楚可怜，即使不用过多的描眉画眼，也能让人眼前一亮。那自信张扬的神色，自是旁人东施效颦不来的。

可惜伊人已逝，生者如斯。

之后我牵着马儿走了好一会儿，总算缓了过来。

我不委屈，我只觉得曾经筋疲力尽，再不能挣扎。像是一条鱼，即将窒息，又像是一朵花，就要枯萎。

花垣城和郡主身份都是这世上最沉重的枷锁，如今我终于将它们解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