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林深的自白（5）

我的伤口上满是泥土，百灵母女找来泉水帮我洗干净，谢天谢地，伤口不深，以后万一化脓应该也不会伤到骨头里去。我撕烂尚算干净的里衣来包扎伤口，发现那只玉猪的一条腿出现了裂纹，如果没有它，我的腿是不是就真的没了？我来不及多想，忙包住流血不止的伤口，百灵母女又按我的嘱咐采了一些草药，用干净的山石砸烂后给我敷上，我的腿才终于没那么痛。我又用树枝做了点简易的小夹板，把腿固定住，然后拄着一根粗树枝，带着他们母女，去找附近的村镇。

我们的运气不是太坏，走了两天后，终于碰到一辆牛车，跟着那个山民，到了一个镇上。在那里，我看了一些病人，挣到一点钱，除了吃药、住店，还攒了一点，慢慢的我腿上的伤口也长上了，虽然长得很难看。于是我雇了辆驴车，启程去衢州。我的腿对位不良，需要正骨，这个小镇也太穷，我需要多挣点钱做路费，这样才能早日回到京城。

我没想到，竟然能在半路上遇到梅襄，她应该是带人去闽北赈灾去了吧。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是晒黑了一点。她看到我很激动，主动扑进我的怀中，就像当初在晋陕地区那样。而我呢，我却断了一条腿，还衣衫脏污，胡子蓄了三年都没刮，我想即便曾经熟识我的人，见面应该都认不出我的样子了吧。我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我本来打算到衢州后把腿治好，全身收拾得利利落落、清清爽爽，打扮得帅帅气气地回去见她。现在这幅鬼样子，我很担心她会因此嫌弃我。谢天谢地她没有，不但没有嫌弃，还帮我洗澡换衣服刮胡子，把我又收拾得人模狗样。

她帮我洗澡穿衣，除了那处是我自己洗的，其他各处都是她擦的，我身上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她看了，如果不是油灯太暗，我还满脸的胡子，我想她肯定能发现我早已面色通红。我很奇怪，我都那么害臊了，她个女孩子，怎么就能那么淡定自如，还能开我掉厕所的玩笑。三年过去，我似乎更看不懂她了。我有点惶恐，央求她睡到我这头，跟我聊聊天，说说这几年的事情。我发现，只要我装可怜，她就会心软，我好像找到了一个和她亲近的小窍门。我也知道了，她和吴师傅现都在金陵太医监，这三年她都在忙着挣钱找我，忙着消灭一个叫做什么血吸虫的东西，她一直没有恢复女儿身，也没有碰到中意的人。真好，她的秘密只有我知道！

路上，她跟李姐谈起婴儿塔，我没想到有些地方的人竟会如此残忍，也没想到她对这种事情竟会如此在意，也许是因为她也是女子的缘故吧。女孩子多好啊，女孩子也可以有大作为，梅襄不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那些人真是愚昧。

到金陵后，我才知道她竟然娶妻了，她一个女人竟然娶妻了，真的是气死我了！我不但很生气，也很害怕，怕她是真的喜欢女人，那样我就一点机会都没了。谢天谢地她不是，她和小雅只是搭伙夫妻，都不住一个房间的，我放心不少。我想知道她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她却故意故弄玄虚地说什么她虽然身残，但心理性别和出生时的性别绝对是一致的，说什么她就是最普通的男女之情。我在心里狂笑，好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男人了。知道这点我终于放心了，开始安心养伤。曹师傅也真是，正骨时都不给我准备一下，就那么直接上手，痛得我差点握断梅襄的手。梅襄的手被我握得青了好几天，看得我好心疼，也内疚，她却说没事。她总是这样，这样坚强，不会撒娇，没有一点女孩子的娇气，但是我喜欢。

等我的腿又可以拄着拐杖行走时，我准备跟梅襄坦白，我不想再等了，天天和心爱的女人同床共枕，这个女人还帮我洗澡按摩，肌肤接触不断，我却不能碰，只能趁她睡着时偷偷亲一下，我又不是太监，这也太折磨人。

没想到，梅襄又开始流鼻血，我还以为她已经好了呢。梅襄说她这鼻血是定期流的，没事，然后去应卯了，这一走就是三个月，让我的种种小手段都无处施展，天天等在家中，跟个怨妇似的。我怎么觉得，我俩的身份似乎对调了呢。

这三个月我除了学习，就在查阅资料，什么血是定期流又没事的？我想起了女人的癸水。梅襄没有癸水，这点我很清楚。不要问我为什么清楚，我俩天天一张床上睡，即便我眼睛瞎，我鼻子也不瞎好吧。再说她的私人小东西里，也没有月事带这个玩意儿，也难怪她能一直有恃无恐地装男人。然后在一本妇产科的书中，我查到了倒经，终于搞明白。

我跟吴师傅申请复职，吴师傅安排我在金陵太医监当值，还是医正。三年不见，梅襄已经是监判，我却还是个小小的医正，我跟她的距离越来越大了。我想抓紧时间立功、升职，慢慢赶上她的步伐。

梅襄又回来时，人晒黑不少，也看着像男人了不少，她跟吴师傅说起了天花，说起一个叫牛痘的东西，我虽然不懂，但还是报了名去研究。我的父母、妹妹就是死于天花，我想找到这个疾病的防控方法。

梅襄回来的当天夜里，天很热，我睡不着，浑身燥热。我发现那头的她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我以为她终于开窍，知道想男女之事但不好意思开口，谁知她却是要流鼻血，也就是她又来癸水了。我拿着枕头到她那头，跟她坦白，我已经知道了她的女儿身，她却跟我装糊涂，说什么自己长相和行为都不像女人，哪里会是女人。逼得我不得不放大招，告诉她，她的身子我看过了，确认她是女孩子无误。

我没想到她却揪着我的耳朵骂我流氓，还对我说，她是一直把我当侄子看待的，对我没生过心思，如果她要是喜欢上我，那就是炼铜。什么炼铜不炼铜的，明明是我比她大啊，她怎么会生出这么奇怪的想法。我突然想到，她确实一直不太像小孩子，有一种超出她年龄的成熟，曾经我也问过她是不是忘记喝孟婆汤了，她没有正面回答我。原来还真的有没喝孟婆汤就投胎的人。所以她说她不能对我生心思。她是因为轮回、因为道德的束缚才没对我生心思，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那么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她是不是就能接受我了？我不知道她上一世是什么样子的，但这一世我们年龄相差无几，既然都投胎转世了，何必还想着上一世的事情？我还跟她耍无赖，让她对我负责。

我以为梅襄再也没招，肯定会接受我，谁知她却说她不喜欢做这个时代的女人，然后说了很多匪夷所思的话，原来她的上一世女人是那么的自由，也难怪她一直不愿意在我们这个给女人上着种种枷锁的世界做女人。我想如果换做是我，我想不想。我又想起发现她女儿身之前的事，那时我想的是我们师兄弟一起过，一起打一辈子光棍。现在她只是性别换了，但其他，好像和以前也差不多。梅襄终于被我劝服，试着接受我。

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媳妇终于哄到手了，我终于结束了单身汉的日子，每天抱着媳妇亲亲热热地睡觉。我想梅襄也许早也喜欢上我了吧，她只是被心中的原则束缚不敢承认，不然怎么会这么快就接受我？

不久小雅和梅襄终于“和离”了，她和百灵走到了一起，这个横在我们中间的漂亮女人终于找到了她的心上人。

梅襄没有恢复女装，我看她穿男装也看习惯了，倒是没所谓。就是有些同僚、邻居总问我，那么大了，怎么还不娶妻。我告诉他们说，还没看到中意的。其实我好想说，我有妻子了，我们天天睡一起呢，睡了十几年了，但是梅襄不让说，好吧，我就憋着吧。我们当年回了一趟遂丘，去看我那个秘密花园，去看梅花盛开。梅襄也没跟林师傅说实话，她可能还是担心她的女儿身泄露出去，会影响她在太医监的任职吧。我只好帮着她一起糊弄林师傅，搞得林师傅以为我是趁人之危，故意欺负梅襄。其实我哪敢欺负她，也不舍得欺负她，只有偶尔那啥的时候

后来牛痘研究成功，我终于升到御医。然后加入梅襄的队伍，一起编撰书籍。那个彭显有点讨厌，总过来找梅襄问问题。

平王又进行改革，平王也是个怪人，一个皇帝，不贪恋美色，不享受荣华，就天天带着大臣搞各种改革，跟传说中的皇帝一点都不一样。不过这样的皇帝也挺好，平王当皇帝后，百姓的日子都好过了很多。

梅襄立即响应平王，把头发剪了，剪得头发还盖不住耳朵。不过，她的新发型还蛮适合她的，她说在上一世，她就是那种发型，比较方便洗头，也不用每天扎头发。我也跟着她把头发剪了，可别说，头发剪短后，确实方便，夏天还凉快。

一晃眼三年过去了，我们在忙完吴师傅布置的任务后，又回了一趟老家遂丘。一路上，各地变化都很大，原来我们这个世界，也可以造出梅襄所说的那些神奇的东西。

走到半路的时候，梅襄生病了，胃口不好，还老是想睡觉。我给她看诊一番，没发现她有什么异常，除了脉象是个滑脉。然后我想起，她的鼻血，好像都四五个月没流过了，她这是怀孕了？我不敢置信，我以为我们俩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的，毕竟梅襄没有癸水。梅襄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怀孕，刚开始我们还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两年，梅襄一直都没怀孕，我们才彻底放心那啥。

我问梅襄什么想法，我好怕她不想要。梅襄却说，因为这是她和我的孩子，所以她勉为其难地接受吧。现在她的职位坐稳了，这里对女人的限制也少了些，她可以恢复女儿身了。

我真的好开心，带着梅襄在半路上买了不少女装。梅襄正好二十四岁，本命年，所以我给她买了好多红底或白底红花的衣服。我发现梅襄女装也蛮好看的。嗯，毕竟我老婆个子高，腿长，条顺，穿什么都好看！再说她这几年没老往田野里跑，白了不少。梅襄本来嫌头发又长长了，打算剪短点的。既然要穿女装，买的女装她头发若太短不大好看，梅襄也就继续留着没再剪了。

从外表上，我们终于恢复了正常夫妻的模样，而不是像梅襄之前说的那样，像是断袖余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