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林深的自白（4）

我劝降了一支军队，还拐了个厉害的大夫，我想我的军功应该够抵小师弟所剩的那十军杖了吧。当我回到平王军中时，我没想到小师弟竟然也过来了，他看到我很激动，一头扎进我的怀里，我紧紧抱住他，好想在他额头上亲一口，可是我不敢，我怕这一口亲下去他从此就不理我了。

我和小师弟又成了携手共进的伙伴。我发现，他在军营的时候特别依赖我，尤其是晚上睡觉时，总是扎进我怀里，和我紧紧贴在一起，不像在家里，他总是爬到另一头。我还发现，在太监当中，小师弟反倒比较像男人。后来我才知道，有个太监夜里想摸他，看他有没有被阉干净，把他给吓着了。我很生气，我亲爱的小师弟，我都不舍得摸一下，你个死太监竟然敢伸手，看我不打死你。某天趁无人注意，我用衣服包住那个太监的头，把他好好揍了一顿，方觉解气。

晋陕地区的鼠疫暂时控制后，我们要准备回京城了。回京城前下了一场大雨，小师弟不好好在房间待着，却拉着我出去看那些泥水，然后跟我讲了很多我不太听得懂的东西，我才知道，晋陕地区曾经是一片森林草原，不是现在这种千沟万壑、黄土裸露的样子。小师弟懂的东西真的太多了，我好羡慕。

然后这时候过来一个疯老头，喊小师弟老乡，还上前握住他的手，要不是看在他年老体衰的份上，我就把他推开了。小师弟也是奇怪，拉着那个老头子在房间说了好久的悄悄话，就像当初和贺二公子那样。我知道他又有些话要避着我说，我主动走开了，我很难过，小师弟的世界，我仿佛永远都看不透，他懂得很多，他要做的事情也很多，而我，对他，仿佛没那么重要。

那个疯老头竟然还得到了官府的重用，真是不可思议，小师弟对他的病也很上心，为了给他治病，还推迟了我们回京的行程。好在那个疯老头也争气，病慢慢好了一点，我们终于可以走了。

回去的路上，小师弟又碰到一个熟人，顺带还要带着那人的一个亲戚，一个叫小雅的女孩子回京。那个女孩子那么漂亮，身段也好，小师弟看着她满眼都是欣赏，原来小师弟喜欢女人。虽说小师弟已经成了太监，但好像太监也有娶妻的，我有一种危机感。更让我不爽的是，那个叫小雅的女孩还主动要跟小师弟一间房，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咋那么不要脸呢？再说我能让她得逞吗？当然不能，小师弟是我的，她想都别想！

谢天谢地小师弟对女人的兴趣好像也没那么大，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主动投怀送抱他都没答应，还是跟我这个臭男人一起，真的是太好了！

回到京城后，平王免了小师弟的军杖，让我想帮小师弟的想法落了空。不过，不管怎么说，那十军杖免了，小师弟不用被当众脱裤子打屁股了。

我开始利用业余时间跟曹大夫学正骨。作为一个男人，总得有点拿得出手的本事，也好让小师弟认识到，我也是可以给他依靠的，而不是我一直靠着他。

不久后我发现，正骨和木匠活并不同，我拿着这个事去问小师弟，小师弟却说，他说的骨科是神仙那里的骨科，不是我们这边的。好吧，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计较。

我还发现，小师弟最近总爱在衣服里多穿一件像马甲似的很小的衣服，睡觉的时候也穿着，我问他不热吗，他说他汗多，那么穿吸汗。汗多不是要少穿点吗？我天热时就爱光着膀子休息，可是他今年却要穿着衣服。真是搞不懂他，不过他总会时不时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出来，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后来秋天到了，小师弟想去北山看红枫，我本来以为只有我们两个人去，没想到其他大夫也都要去，还有那个小雅也要去，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害得我想跟小师弟说点什么悄悄话都不方便，更烦人的是，有些女孩子还向我和小师弟扔帕子、扔香囊。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她们朝我扔香囊是表示喜欢我的意思，不是嫌弃我。但是，我还是好烦啊，比起那些娇声娇气的女孩子，我还是喜欢小师弟这样懂事大气的男孩子。于是我拉起小师弟去了一处人少的高地，终于清静了。

小师弟还心心念念着我那个秘密花园，我好开心。可是下山的时候他却对着一个姿色平平的女孩流鼻血，真是气死我了，气得我拿起帕子直接呼他脸上，好想对他说，小雅那么漂亮你看着都不流鼻血，却看着这么一个平庸的女孩流鼻血，你不是颜控吗，你的眼睛啥时候这么瞎了？小师弟却说他是秋燥犯了，后来看他见着一个抠脚大汉时也流鼻血，我才终于相信他就是生病了，而不是看到了中意的人，毕竟对于他颜控的毛病，我还是很清楚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喜欢上那么没有美感的一个糙汉的。

小师弟这次的鼻血流得有点凶，葛大夫给他扎了几针，开了一些治疗秋燥的汤药，我赶紧去抓药，等我熬好汤药回到房间，却发现他躺在澡桶里睡着了。摸摸洗澡水，水都凉了，哎，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也不怕着凉。

我把小师弟从澡桶里捞出来，伸手捞的时候却发现手感不对，我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看，他的确实跟我的不太一样。我没想那么多，想着先把他捞出来，等把他捞出水，我终于看到了他受伤的部位，那里有一道疤，但是在侧面，不是正中，正中是光滑无疤的。我觉得我肯定是看错了，小师弟不是太监吗，那里怎么可能没有疤呢？那些士兵不是说亲眼见到他受伤的吗？我又仔细看了下，小师弟似乎想醒了，开始挣扎，我一紧张，把他又重新放进澡桶中，然后一个手刀，把他砍晕了。

不对，现在不应该说是小师弟了，应该喊小师妹。梅襄竟然是个女人，是个女人！我们同床共枕了六七年，到这时，我才知道梅襄竟然是女人！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事，我是该庆幸自己不是断袖，还是该生气她对我的欺瞒。我坐在旁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但是梅襄还泡在冷水里，我清醒一点后，忙把凉水舀出去一些，又添了两桶热水，给她揉揉脖子，把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然后去厨房温药。

我不知道梅襄为何一直瞒着自己的女子身份，宁愿被别人当做太监嘲笑，也一直瞒着她的女子身份。她把身份瞒的那么紧，如果知道了我是以这种方式发现的，她会不会恼羞成怒，从此不再理我？她的女子身份被揭开，是不是太医监的职位就要被削去，毕竟她欺上瞒下。我看过她的身体，我该对她负责，不对，我们一张床上睡了那么多年，又是搂又是抱的，我本也该对她负责，更何况我也一直是喜欢她的。我想，要不先顺着她，让她继续装男人，在这个过程中想办法让她喜欢上我，日后再揭开她的女子身份，也许她那时就不会生气了。

我想着事情，温着汤药，不小心把汤药熬干了，只好重新再温一碗，算算时间，她也差不多该醒了。等我回到房间，她正好醒了，我故意说了一些误导她的话，她也没有起疑，谢天谢地，事情就这么被我糊弄过去了。我却一个不察，忘记换洗澡水，就着她洗过的水洗起澡来。梅襄问我不嫌水脏吗，说实话，我还真不嫌她洗过的水脏，只是，这话也不好直接说，我就拿她经常教育我的节约用水反过来把她教育了一顿。嗯，我感觉有时候我还是蛮机灵的。

第二天梅襄不出意外的着凉了，鼻血出乎意料的仍在流，平王说梅襄可能得了一种叫做白血病的绝症。我不知道什么是白血病，听梅襄讲解完白血病的知识，我觉得她有可能就是白血病，我很担心，也很害怕，我本来以为我要有老婆了，可没想到老婆还没哄到手里，她却有可能就要病死了。

梅襄却说，她不是白血病，她觉得她不是白血病，我也希望她不是白血病。这晚，梅襄开始跟我讲一些她和贺二公子、那个疯老头他们的事，讲有一个美丽富饶和平的国度，说她和平王他们都在努力让我们这个世界也成为那个样子。我很向往那样的世界，但也隐隐的觉得，梅襄是在交代后事。

我趁她睡着后把她抱进怀中，只有这样，我才觉得把她抓着了，她不会从我的世界消失。

后来我们跟着平王的大军南征，到了军中，梅襄又主动钻我怀里了，而且她也不流鼻血了，我第一次觉得，军队的生活是那么的美好，哪怕马车每天都能颠死人，哪怕救治伤患很辛苦，我还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美好。我想，如果我们多一些这样亲密无间的日子，她肯定会喜欢上我的吧。

可是天不遂人意，刚过完年，梅襄又开始流鼻血，而我要去闽北。我也想让梅襄一起去闽北，但是她的病，我怕她操劳过甚会加重，所以还是忍痛让她留在衢州。临走时，梅襄把她那个御赐的玉猪从怀里掏出来给我戴上，我想她现在心里应该是有我的了吧，我就把它当做定情信物了。所以我人还没出发，就开始盼望着归来。我以为，十天半月后就能归来，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三年。都怪那个刁蛮女人，无缘无故地把我和两个同僚捉去，所以我找着机会后解开手上的绳子，下药弄晕了她的手下，可惜她当时不在，没能把她也弄晕。没把她弄晕真是一个败笔，搞得我们不但没能成功逃脱，我还被那个坏女人一掌打进溶洞的湖中。多亏在林家庄时我学会了潜水，不然我真可能被那个坏女人整死了。

我掉到湖里后，发现湖底有暗流，顺着暗流潜了出去，发现那是一条暗河，又顺着河流游了一段时间，找到一个出口。我以为我解脱了，谁知是进了一个四处都是高山的谷地，想出去都找不到出路。然后我在谷里遇到了百灵母子，不对，应该叫百灵母女，百灵的母亲李姐说百灵其实是女孩，百灵却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

我想出去，我不放心梅襄，她还生着病，如果知道我又失踪了，该会多担心。既然没有别的出路，那我在谷中过一夜后就从那条暗河再潜回去好了，那时那个坏女人应该带着手下走了吧，她不是赶时间带人回去救伤患吗？

谁知当夜发生地动，暗河被山石堵塞，我也被困在了山谷中，我这是倒了什么霉运，真是的！

我费了两年的时间，用山石、木桩、藤蔓弄出一条可攀爬的山路，结果到崖顶却发现，这山难爬，更难下，于是我又费了一年的时间收集藤蔓。李姐一直不太想出谷，她觉得谷中生活挺好，有吃的有喝的，也没有战乱与灾害。其实如果不是担心梅襄，我也想在这个山谷中一直生活下去，我也不喜欢外面战火连天、瘟疫、天灾不断的样子。但是梅襄还在外面，我不见了，在军中谁来保护她，她一个女孩子在军中真的很危险，如果她长得丑也就算了，也许没人打她的主意。可是她还长得挺清秀，如果被人欺负了该怎么办？

等我终于准备得差不多，谷中那个鱼儿丰富的湖水突然变浑浊，谷中的鸟雀、老鼠、蛇、青蛙也都从洞穴中纷纷爬出。这与三年前我经历过的那次地动前的异象相似，而且比那次更严重，我知道，也许更大的一场地动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得尽快离开这座山谷。李姐也没见过这么严重的异象，终于不再坚持，跟着我一起爬出山谷。我们刚翻过山崖，下到山脚，还没走多远，地动果然来了，一时间地动山摇，百灵和李姐被吓得不敢动弹。讲真，我也不敢动弹，但有山石滚向我们这边，我们必须赶紧跑，我一手拉着一个拼命地往看似安全的地方跑，可惜我的速度不够快，没能跑赢山石，被一块大石头砸到腿上。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腿似乎不是我的了，然后开始剧烈地痛，痛彻心扉，痛得我冷汗直冒，痛得几乎晕厥过去。这时地动停了，百灵母女拿棍子把山石撬开，我的腿才终于拉出来，血肉模糊，我动了一下，听到骨擦音，我知道我的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