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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科与木匠

林深见梅落

        霜降后,当林家人忙着采霜桑叶时,官差又来了,不过这次不是来收税,是征壮丁,传贺县令口令,每个乡镇靠河的地方至少要修一座小水库,远离河流的地方要多挖水井。村长忙应下,然后开始分配任务。挖水井、修水库都需要壮劳力,任务分配下来,每家农户要出一个成年男性。

        医户不用出壮丁,林大夫家忙完药材采挖收割、就带着梅襄、林深去了一趟zhaa山,到了地方之后,梅襄才知道,这座山叫嵖岈山。这次进山,收获颇丰。

        回来后,林大夫教几个孩子用黄土掺着麦秸秆做泥坯,因为他们家要再盖两间房。林萱已经十一岁,再和林深、梅襄他们睡一张床上不合适。城里大户人家,男女七岁不同席,他们乡村穷人,没那么大讲究,但若有条件,女孩子十岁后也要和家中男性分开住。以前林姑姑、林大夫小时候,家中人口少,林大夫大点后住医馆,但现在有林深和梅襄两个,再晚点还有林诚,林大娘肚子里的年后也要出生,不够住,也不可能让林萱住医馆,那样不安全。趁今年有点闲钱、也有人(虽然小),林大夫家要多盖两间房,一间住人,一间放药材,以后日子万一不好过,给林深娶亲,这两间也能凑合着用。至于梅襄,暂时就不考虑了,一是还小,二是,钱不够。新起的房间就挨着粮仓,利用粮仓和院子矮墙,只需再盖两面,矮墙那里加高点,加个房顶,倒也不是太费事,待泥坯晒干后,请来泥瓦匠,不到五天便盖完了。新房新床还有新被褥,给工匠的工钱,青瓦房梁窗户钱,算下来成本约一千多文,贺县令那一贯奖赏还不够,这还没算请工匠吃饭的钱。盖房,无论在何时,都不是便宜的事。

        待新房晾干后,已是二十四节气的大雪。这天林深和梅襄搬进新房。林奶奶给新床铺上一层厚厚的茅草,再铺上棉褥,这样又暖和又能省一床棉褥,其他床也是这样。这里不是东北,没有坑。林深用粗树枝做了一个三层的简易架子,梅襄帮着绑上一层层细树枝,顶上搭一层旧布,便成了一个简易衣柜。如此,住人倒也舒服。

        说起这个简易衣柜,梅襄想起前些天请木匠来做床,林深看木匠干活看得津津有味,一脸沉迷,平时还真没见过他对什么东西有这么着迷过,学医也没有。梅襄问林深:“你喜欢木匠活?”

      “嗯,喜欢,我觉得木匠锯刮刨钉的特别有意思。”林深盯着木匠的手回答,都没给梅襄一个眼神。

        后来,林深就用粗树枝,就着木匠的工具,做出了那个木架子,虽说简陋,但还算稳当,没有歪歪扭扭,也不会倒,连那个木匠都夸林深做木业有点天分。

        梅襄帮木架子绑树枝时,笑着对林深讲:“师兄,以后有机会了,你去学骨科吧。”

        林深一脸迷茫:“为啥?”

      “因为骨科是最像木匠的一个专科!”梅襄就把曾经在手术室看到骨科做手术的场景给林深描绘了一遍。梅襄在麻醉实习时,跟着老师去骨科手术室,一进房间,迎面一大堆的钢锯、电钻、锤子、螺丝刀、钳子、拉钩等东西摆在器械台上,那场面,像器械展览会似的,相当地振憾!而骨科医生做起手术来,又是敲又是打,又是拧又是钻,听着一阵叮叮当当、乒乒乓乓,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家具或搞装修。连骨科的同事也调侃他们自己就是做木匠活的。

       林深听完一脸羡慕:“哇,神仙们治病的方式好特别!我也想去仙府看一看!我也想当骨科医生!”

       梅襄没讲,骨科其实特别耗体力,不说别的,抬大腿那可真是个力气活。每年大三分科,骨科都是男生报,基本没有女生。梅襄他们那届,班里有个女同学报了骨科,她说她要去骨科做班花,结果她真的成了骨科的班花,因为全基础医学院,就她一个报了骨科,全骨科就她一个女生,可不是班花嘛!

        这个时代的骨科,主要是手法正骨和小夹板,不是现代手术室那么做的,应该没那么累吧,梅襄想。这个时代,换户籍那么困难,还是给林深点学医的动力吧,他也聪明,没准以后有什么机缘呢。

        入冬后虽只下了一场雪,但天已很冷,梅襄穿着棉衣棉裤还经常手脚冰凉,晚上睡觉时,刚钻进被窝的林深被梅襄的手脚冰得一个激灵:“梅襄,为什么你手脚一到冬天就那么凉?你又不像萱姐姐是女孩子,火力小。”

        梅襄默叹一声:哎,我就是那种火力小的女孩啊。但,为了以后不嫁人、不生孩子,还是得想办法找个借口圆过去:“可能是我生辰不好吧,我娘讲我是阴时阴刻出生的,命中带水,所以自小就火力小。”

       林深听得稀里糊涂的:“还有这么个说法?”

     “我娘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知道真假。反正我从小就比别的男孩子怕冷。我也不想这样,火力小不但容易冷,还容易长冻疮。”

     “也是,我看你去年手上就长冻疮了。好了,不说了,我给你暖暖手,争取今年不长。”

     “恐怕有点难。”

      “嗯?”

      “你不觉得今年好像比去年更冷了?”

      “好像是哦。神仙那里有没有什么治冻疮的好药?”

       “有。”

     “是什么,快说说。”

       “充分保暖或去南方定居。”

       “切,等于没说。”

         ......

       转眼间到了腊月下旬,又要过年了,挖井、修水库的壮丁也都回来了,准备过年。林大娘的肚子已经很大,看着像绑个大西瓜在肚子上似的,看得梅襄替她累得慌。林萱也从林姑姑家回来了。因为林大娘预计年后生,她要帮着娘亲坐月子,年后肯定不能再去姑姑家学医,所以今年林萱提前去姑姑家学习一两个月。

       到年二十八、二十九,村中有几户人家娶亲,吹吹打打的,整天都热热闹闹。

       这个冬天,村中有婴孩出生,有男孩,有女孩,也有老人去世,其中一个便是全村的活天气预报员、患有风湿的晋奶奶,享年56岁,不到花甲之年,但这个岁数去世的老人,已经算活得久的,全村也就一个快70岁的老人,杨太奶奶,是全村的老寿星。梅襄想想在现代医院八九十岁的老人家大把,默叹一声。

林奶奶听到晋奶奶去世的消息后,到晋奶奶的灵前坐了好一会儿,她的老姐妹们,如今只剩下她一个,她还要看着二孙子出生,还要看着孙子孙女长大娶妻嫁人呢。林深安慰神伤的林奶奶:“奶奶您身子骨硬朗,凡是也看得开,您一定会像老寿君那样活到很大很大年纪的,活到我们的孩子出生再长大的。”说得林奶奶笑了起来:“是啊,奶奶我一定要争口气,活到小深的孩子长大!”

       过年前几天,芹大姐终于又回来了,她今年看着脸色好了很多,人也丰满了些,精神也不错,在家过完年后,依然有驴车来拉人,只是今年是白天。期间芹大姐有到医馆来过,拿治疗奶廯的药膏,林大娘看到,上前与芹大姐叙旧,才知道夏天时,那富户妻子的娘家族人在朝廷失了势,还牵连不少族人,那妒妻没了娘家撑腰,富户开始给妒妻立规矩,妒妻不敢再打骂芹大姐。八月初,芹大姐孩子顺利出生,是个男孩,把富户和他爹娘乐开了花。本来按约定,生完孩子芹大姐便要归家,但那富户改了主意,让芹大姐做孩子的奶娘,说无论如何,芹大姐做奶娘总比外面请来的尽心,肯定不会亏待孩子。正好芹大姐也舍不得刚生下的孩子。富户的爹娘欣然同意,反过来劝说妒妻:“反正孩子记在你名下,叫你娘,你又何必再斤斤计较。你若不同意也行,就凭你这些年在我家蛋都没下一个,随时可以让我儿休了你。”妒妻咽不下这口气,回娘家大哭一场,没想到娘家人也都劝她要学会大度,把妒妻气得大病一场,病好后开始吃斋念佛,诸事不问。芹大姐于是就领着奶娘的工钱奶孩子奶到现在。

       林大娘听完,叹了口气:“都是苦命人,如果能生,谁不想生一个有着自己骨血的孩子。还有你,孩子奶大点后,你还是要回来的,现在那富户给你的工钱你可要攒好,不要给榔头,给他,扭头他又拿去赌。对了,你没跟他说富户给你工钱吧?”

       芹大姐低下头去“说了。”不过又抬起头来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但是,我没说实话,只说了一个零头。怕他饿着我儿子,还是要给他一点钱。”

       林大娘点点芹大姐的额头:“还好没有笨到家。”然后语重心长地告诉芹大姐:“你这日子,也不是个办法,你得有点自己的打算,好好琢磨琢磨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芹大姐又低下头去,声音里充满无奈:“我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但这个家,我做不了主。我们家不像你家,你家林大夫是个好人,性格也好,婆婆还明事理。我家公婆心黑,榔头说什么,我若不听,他会打我,婆婆也怂恿他打我。而我娘家兄弟又太小,不能给我做主。也许过几年等我兄弟长大了,我的日子也能好一点了。慢慢熬吧,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话说到这份上,林大娘也不好再说什么,告诉她以后日子总会好起来的,不要灰心。

       梅襄作为一个背景,把话听完,这时才开口,叮嘱芹大姐膏药使用方法,以及奶廯护理方法,其实也没什么特别难的,奶廯也是湿疹的一种,注意多保湿,衣物玩具尽量不要选毛毯皮毛之类,奶娘留意一下吃过什么东西后,孩子容易奶廯加重,以后那种食物就少吃,以后加辅食了,也留意相关食物问题。

       芹大姐的问题,梅襄无能为力,这里是封建时代,农业社会,男权社会,女性被剥夺了人身自主权,社会地位低下,只是男性的附庸,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生都要依赖男性才能存活,家中无男性或儿子年幼,会被吃绝户,社会上也没有什么工作可以让女性不经男性同意而去做,哪怕女性不但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丈夫。女性的人身自主权,不在自己手里,女性只是一个物件,男人是使用者,有随便便卖的权利,所以榔头可以把芹大姐租给别人生孩子,村中人看不惯,但也拿他没奈何,因为,不犯法。芹大姐如果不跟榔头过,得经榔头同意,或去县城打官司,若判离,芹大姐还得坐牢一年。等出狱后,娘家族人也不接纳她,没有土地给她耕种,没有房屋供她住宿,出去打短工也不行,因为没有男人出面同意。这个时代,就是这么的操蛋!这个时代,稍微不那么操蛋的是,寡妇可以改嫁,不要求一辈子守寡。

对这个时代了解得越多,梅襄越不想做这个时代的女人。

       正月十五,林大娘临盆,正好林姑姑在,和林奶奶一起帮林大娘接生。梅襄没有太担心,林大娘不是头生,生产相对容易,又有林姑姑在,风险相对小一点。而且林家人都懂医,从不用生锈的剪刀剪脐带。

       不到三个时辰,林大娘便生了,是个粉粉嫩嫩的女孩,林大夫他们依然很开心,林家人丁少,男孩女孩都可以,反正已经有一个林诚。林姑姑走的时候还在那感慨:“我一早起来就总觉得心里好像少了点什么,特别想回娘家看看,没想到是你家孩子在召唤我,这孩子跟我有缘!”林大夫他们也都叹,这可真是太巧了,便给女儿取名小巧。

       这天林诚离开父母,搬到林奶奶房间睡。这天开始,林大夫家开始经常有婴儿的哭声,村中的水井旁,又多了一个洗尿布的身影。

       看着林大夫家的院子里每天都晒满尿布、看着林奶奶和林萱冻裂的双手,梅襄想起朋友孩子穿的纸尿裤,纸尿裤可真是太方便了!

       这年二月初十,又到林大夫到县城服徭役的日子,林奶奶给三人准备好行李,三人再次推着独轮车,带上一麻袋药材,走向通往县城的路。不同的是,梅襄和林深都长个子了,比去年高了点。

       这年冬天很冷,过年却没有下雪,年后飘了一场小雪,等三人去遂丘县时,一路都干干的,麦苗没有去年长势好,但看着还凑合,不是特别缺水。

        这年遂丘县收留了更多的流民,有很多穷苦人冻死,有很多人得时行感冒。梅襄他们到惠民医馆后,又是一阵忙活、一通洗洗晒晒。不同的是,今年冻饿而死的总人数,似乎没有去年多。第一个休沐日,贺二公子过来找他们,带他们到人工湖的湖心小岛上玩了一圈。河堤上杨柳刚冒出柳穗,远远望去,一树鹅黄,湖中冰碴刚融化干净,料峭的春风吹在脸上,还挺冷。梅襄想起小学时学习的那首《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现在是二月没错,但都二月下旬了,垂柳该满树碧绿才对,不是刚发芽长出柳穗。梅襄又想起那首小时候听老人家念叨的“数九歌”: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立春)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开,八九燕来,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惊蛰)!九九歌从冬至算起,每九天为一个九,一直数到“九九”,为期八十一天,即为“出九“。现在,按二十四节气,已经惊蛰,快到春分,但这天气,相当于往年的雨水,慢了大半个月。

       城中不同的还有,城西的卫生好了一些,没有再垃圾堆积如山,粪尿遍地。

       等第二个休沐日,贺二公子告诉他们,吴大夫这几天就到。梁道长的好友可能最近也能到。要能见到传说中的大神了,梅襄好兴奋。不过,提起梁道长,梅襄有点奇怪,好像最近都没有听到梁道长的消息,贺二公子讲,梁道长其实很少在清虚观,经常出远门,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三四个月,与他父亲多也书信联系,观中事务交由大弟子打理。好吧,是梅襄之前误解了,她还以为梁道长常年在观中主持事务呢。

       这天与贺二公子告别后,梅襄开始期盼着吴大夫的到来,哦,还有梁道长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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